第五章 喜歡(2 / 2)

她說:“對大多數人來說,高考就是唯一的出路。”她叫我認真地學習,什麼樣的年紀做什麼樣的事情。於是在這個時候,這些我原本不以為然的想法在心中漸漸明朗起來,我竟然對此開始產生了微漠的讚同。我不知道這樣的想法是否可怕。但一定很可笑。

我也深刻的知道,這個夏天過後,又將是一場離別。這樣的年紀,我們仿佛對離別充滿了熱情,我們所期待的相逢,恰恰是憧憬往後的分別,多麼奇怪。

其實如今所謂的分別,不過是一樓到五樓的距離,更甚於一麵牆壁的距離,但為什麼卻好似天各一方,好像要永生都見不到,非要莊重嚴肅或者哭天喊地地告別,說一句“我們不要變”,然後轉身過後你是你,我是我,隻是我們不再是我們。這隻是因為那時年少,我們都需要這樣轟轟烈烈地過生活。

後來我們明白,最熾熱的相處,最平淡的告別,才是最遙遠而不可及的夢想。

考試前的半個月,方痕問我:“你選文科還是理科?”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其實心裏也不知道該怎樣選擇——當下與未來,我還是沒有這樣的勇氣做出抉擇。

所以我反問他,你選什麼呢?

他沉默了半晌,其實並沒有很久,卻是我最艱難的時光。但他最終沒有回答我。他說:“隨心吧。”

七月流光,就這樣在一場滂沱的夏雨過後,我們又一次轟轟烈烈地經曆了一場離別的洗禮。該說再見的說再見,不該說再見的轉身離開,七月份的尾巴,總是這樣的倔強與無理。

九月的上海總是比別的城市要涼爽許多。也許秋天的蕭條與荒涼本就不屬於上海這個繁華的城市,所以秋天還沒來得及停留,冬天便來了。

這個冬天漫長得叫我有些手足無措。

你看過了許多美景,你看過了許多美女。

你迷失在地圖上每一道短暫的光陰。

指尖錯落有致地打在吉他的琴弦上,每一次揉動攢成細膩光滑的聲線,伴隨著清甜略帶沙啞的歌聲,婉轉而悠長。

夢。

是你的歌聲中夾雜著你輕柔的氣息慵懶地爬上我的臉龐,在某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是你穿著一襲白色的長裙,背著你最心愛的木吉他,走在鄉間的田野中。金黃的麥浪沒過你的膝蓋,調皮而又沉靜地騷動著你纖細的腰,你偶爾輕輕地哼唱,陽光透過你的指縫,在你深栗色的發上打上淺淺的光暈。

我在塞納河的岸邊寫生,你是一道突如其來的風景悄然躍上我的畫紙;我筆下細膩地描繪你的神態,卻描繪不出你渾然天成撲朔迷離的眉眼俱笑。一群鴿子從你的頭頂歡快的掠過,驚起一陣薄薄的風——你發現了我無理的行為,微微皺起了眉。我兀自放下手中的畫筆,心中卻是偷偷摸摸的歡愉,因為你正向我走來。

清甜優雅的薄荷香氣,你身上原來是這種味道:它纏繞在我的指尖,然後擺出妖媚的姿態,在我的肩上輕輕咬下,留下淺淺的齒印。你用責怪而又美好的語氣,問我,你在畫我嗎?我忘記回答你的問題,隻俯下身子折下一朵淌著晶瑩露珠的白玫瑰送你,你的接受使我心中好似初生的小鹿橫衝直撞。花的主人發現我偷了她的花,粗糙的臉上滿是深紅的慍色,她隨手拿起門口的掃帚,邁著厚重的步子向我走來。我牽起你纖細白淨的手,從賽納河的這岸跑到彼岸。

你的發絲溫柔地撫上我的鼻尖,你的呼吸或深或淺地沒上我的側臉,你的吉他撒嬌般拍打在我的背上。最後我們停在了一片淺紫色的薰衣草海洋中間,我們微微的喘息聲相互交錯,就像閣樓上那把我珍藏的大提琴演奏時發出的低沉的遼闊的聲音。你眼神閃躲無處安放,忘記把熾熱的掌心從我的手中抽回;天空中下起了這個季節的第一場雨,我牽起你的手,在你的手背上輕輕一吻。

十一月的某一天,簡依麵對著一張張陌生的麵孔,在講台上彈唱了陳綺貞的這首《旅行的意義》。

那天晚上,方痕做了這樣的夢。

即使身在夢中,他也清楚的知道這隻是夢,卻又不願意醒來。而又是在這樣一個夢中,他終於承認自己喜歡上了那個女孩。

一如清澈的陽光擠進窗縫灑進他的心房。

卻說不出你愛我的原因,卻說不出你欣賞我哪一種表情。

卻說不出在什麼場合我曾讓你動心,說不出旅行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