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常剛剛換了路線，就聽到幾聲爭執。看來這年月膽子大，取道荒野的人並非隻有黑無常。
“你快走！這個時候追來，目標是你！”老七說。
趙紅霜一跺腳，咬牙道：“為何每次都是百般退讓！”
“這個時候，他們無暇顧我，此來必然是為擒你，千萬不要落入他們手中。你快走，我若不死，必來找你。”老七說。
“我若走了，你當如何？”趙紅霜不解。
“咬咬牙就過了，反正這麼多年，習慣了。若是你落在他們手裏，那些手段，豈是你能想得到的。你不走，徒增你我二人多受折磨。”老七言語冰冷，趙紅霜卻聽得熱淚橫流。
“我們拚力一搏，生死由天！”趙紅霜堅定地說。
“先前和水火兩堂同行，尚且次次落荒而逃，今日你我二人，隻怕想死都難！你快走！若不死，我必去找你！若你我同時被擒，你必屈服於他們的手段！不想後悔，就快些走！”老七幾乎要和趙紅霜翻臉。
趙紅霜終於有些遲疑，還是忍不住問：“你......他們......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老七推了趙紅霜一把，“羅嗦什麼？快走！最壞不過死，打死，燒死，凍死，餓死，咬咬牙就過去了，最終能死，死了也就了了。若你被擒，你是受不下的。求你，快走！”老七左手抖個不停，雖然口中說得堅定，但心中的恐懼害怕卻終究掩蓋不了。
“你我都有赴死之心，還怕他什麼？”趙紅霜提起菊花杖，反而態度更堅決了。
腳步聲細碎輕盈，白無常聽得出追來的是高手。如此的速度，如此的人數，卻隻有如此的聲響，彼此間配合默契，他自認為殺人莊絕對沒有這個實力。殺手單獨行動都是能人，可說到配合，幾乎是癡人說夢，都是亡命之徒，都隻相信自己，除去他白無常，幾乎沒有人會和其他殺手合作。
來的是一群蒙麵人，將趙紅霜和老七團團圍住。領頭一人看趙紅霜和老七臉色不好，象才吵過架的樣子，調笑說：“老七，這是怎麼的？和弟妹吵架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雖然一路奔波辛苦，可還是要好好滿足弟妹呀！你不就擅長這個嗎？”
趙紅霜斥道：“何必藏頭露尾，又不是不認得你！”
那人嗬嗬笑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老七嚇得本能退了一步，四麵被圍，他怎麼退也是在圈中。領頭人把手背到身後，斜睨著老七說：“你怕什麼？今天來是有求於弟妹！一家人嘛！日後還是要多走動！”
趙紅霜不耐煩地道：“你今天是來動手，還是來動嘴的？”
領頭人雙手十指相扣，活動了幾下，聽得關節響動。老七悄聲在趙紅霜耳側說：“一有機會，你就快走！”老七說這話的時候，不由自主又退了一步。
“再退就踩著老八的腳了。”領頭人嘲諷地說，“你們雙飛雙宿有些時日了，就沒和弟妹說說咱們的規矩？那我少不得今天要教導教導你了！”
趙紅霜舉起菊花杖，一字一頓說：“你敢動他？”
“我不想動他。”領頭人正色說，“胡豹已經快要進入芝庭縣，他的護法長老傷重垂危，必須停下來做醫治，黑水教在芝庭的下處，還請弟妹告知。我得了這信便走，今日不為難你。”
趙紅霜問：“你們既然一路追殺，對他行蹤了如指掌，跟著他自然就知道下處了。何必要來問我？”
領頭人哼一聲，“我趕時間，沒功夫和你廢話。動手。”一聲令下，一群蒙麵人圍了上來。老七依然不斷提示趙紅霜有機會就逃，不要顧自己。
一群人團團圍鬥老七和趙紅霜。老七武功不如趙紅霜，但他熟知對手的套路，兩個人配合，也能支撐。
領頭人在圈外覆手冷眼觀看，手中抖出條皮鞭，喝道：“很好，長進了。敢還手了。”說話間，手腕一抖，皮鞭破空響起，老七連人帶劍被卷了起來。一聲慘叫，重重摔在了地上，自己的劍把套著皮套的左手刺穿釘在雪地上。
領頭人慢慢走近，老七不斷後退。但是手釘在地上，逃脫不得，退無可退。趙紅霜這邊分了心，也漸落下風。
領頭人走到老七身邊蹲下，把他的臉死命往雪地裏摁。老七嘴臉不斷向雪地裏探，不斷掙紮，呼吸越加的困難。趙紅霜著急，不顧對手攻勢奔來，立刻被插中兩刀。
領頭蒙麵人站起身，用腳踩住老七的左手腕，拔出老七的劍，老七又叫了一聲。蒙麵人比劃著劍，劃破了一直套在左手的皮套。那隻殘手，方千邈見過，他皺起眉頭，深深思忖，沒有注意自己跟蹤的白無常正悄悄離開。
“這手還有幾個指頭？我看看！”蒙麵人用劍撥弄著老七的手。老七嚎哭著哀求，“別，別......求求你，殺了我吧......求求你，給我個痛快！”
方千邈眉頭更深，鳳凰別院，雪地裏，老七從來沒有吭過一聲，如今真的是怕了嗎？
蒙麵人揮劍砍了下去，老七慘叫，方千邈心中一驚，難道自己想錯了。
蒙麵人又蹲下身，一手扭住老七下巴，一手抓起那隻帶血的指頭，塞進他嘴裏，冷喝道：“自己的骨血，不要浪費了。”
老七嗚咽著嚼碎真吞了下去，苦苦哀求。趙紅霜被幾名蒙麵人擒住，看老七滿嘴滿手是血，渾身抖個不停，心中的堅毅和怒氣早化作了痛楚。
“你放過他。我告訴你！”
蒙麵人冷哼說：“芝庭縣一線北上向東依次高渠、橋西，不用我一個一個問吧！”
趙紅霜再沒有一絲強硬。蒙麵人得了消息，冷笑說，“若是不對，還來麻煩弟妹。若是對了，日後走動的機會多著呢？”
方千邈看蒙麵人散去，心頭千萬種矛盾。責備自己剛才應該出手相救，又覺得自己沒有看錯。待想起白無常來，早沒了他蹤影。那蒙麵人的聲音，方千邈認得出。難道他也沒有死？淩風搞錯了。
趙紅霜替老七包紮好，緊緊地摟著他，安慰他......
方千邈不知道一個人要冷成什麼樣，才能這樣對自己......
趙紅霜今天開了頭，也算叛出了黑水教，多了把柄在鳳凰山莊手上。慢刀割肉，又鈍又痛。
方千邈跟丟了白無常，想不如自己也去芝庭，若能見到沈楓，興許能讓他相助找原離。
想起原離，不由又掛念起顧念織，心中莫名一痛，猶如幾根針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