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陳伯二人離開唐春都後,一路策馬西行。
似是陳伯還在擔憂會與屠城的那幫人不期而遇。每逢啟程,他便會故意在這叢山峻嶺中兜上幾圈。
由於我雙目患病,眼中隻能顯示事物的黑影。所以如何走這件事,隻能交由陳伯自行定奪。
“陳伯,不會又是迷路了吧?”每每我在車廂內坐著煩躁不安時,總會探出頭,向他時不時地打趣道。
“嗬,三姑娘說笑了。老奴隻是不喜走尋常路。”陳伯晃著腦袋,慢悠悠地回答道。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群山古林中,耳邊時不時地飄入林中猿猴的啼叫聲,時遠時近,似是宣示著地盤的主權,又像是對來者無限的譏諷。
這幾日,陳伯常常在我耳邊念叨,路上會有落難的書生,或逃難的百姓向他打聽最近的城鎮,令他不勝其煩。
看來他也想早日結束這兜兜轉轉的日子。
按說,即便當初棄了水路,從唐春都一路官道北上,每逢驛站,換馬前行,也是耽擱不了多少日子。
“陳伯,”我一邊大口嚼著今晨剛摘下的果子,一邊咀嚼不清地問道:“為何一定要去西滄?”
一連幾日的輾轉奔波,我在車廂內著實無聊。此刻,我正跟陳伯並排坐在馬車外,隨著微風,驅車前進。
果子新鮮清口,我的心情也無比舒暢。
陳伯被問得突兀,先是一愣,隨即淡淡一笑,道:“三姑娘久居山上,對世間事有所不知。屠城這種事,濫殺無辜,牽連麵太廣,很少是江湖恩怨,武林紛爭。
唐春都作為一座人口萬餘的城市,能在一夜之間毫無聲息地被滅掉,極可能已經涉及到國家間的紛爭。
貿然走官道,若是遇上不講理的軍爺們,被誤認為是通國的奸細,那可真是有理說不清了。
當下,我並未留下任何記號,也是顧忌這個原因。怕咱們莊的記號落在了有心人的眼裏啊……”
陳伯邊抬起頭望著遠方,邊感慨道:“這天,恐是要變了……”
我似懂非懂地聽著陳伯的解釋,想是太過嚴肅,轉而說了些別的閑話。
一路上,我繼續若無其事地跟陳伯聊著天,細數著大宏朝內近年來發生的趣聞。
仿佛那一場無聲的殺戮就像一場夢,不曾真實地發生過。
或許我們隻是這場夢的看官,所以夢醒時分,才會忘得如此幹幹淨淨了罷。
我正發著呆,突然聽陳伯在我耳邊低語說:“三姑娘,前方似有百匹人馬,想是在等待何人。您且先回車上避避。”
我一聽,心又開始提到了嗓子眼,留下一句“有勞陳伯了”後,迅速鑽回了車廂,緊張地貼著門框,聽著外麵的動靜。
秋風起,塵波蕭瑟。
當下已日落時分,餘暉低垂,百匹駿馬上一個個黑影在風沙的遮掩下,如鬼魅般隱而不發。
似是在離那些人馬百丈遠的地方,陳伯將車停了下來。雙方遙遙對峙,寂靜得詭異。
若手中持劍,定會是劍拔弩張。
隻是,我未曾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