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恐怖,其實便是少見或者未見時的多怪,一刹那的詫異使得的心髒加速,肌肉顫抖,牙齒戰栗,是肉體本能的反應,與“我”關係不大。
這種情況非常好解決,尤其在始界,那些修士給後代們教的第一課,一般便是因此,他們將人帶到戰場,或者自己製造一個,讓人去看,去聽,去感受,直到完全接受,能夠克製本能。
這樣見得多了,人們自然不會再詫異,甚至驚恐,人們會習以為常,表現淡然,便有了見怪不怪的說法。
道館裏,無論老少或多或少都有些臉色發白,當然並非是恐懼陸離,而是院子裏實在有些凶殘。
可是沒有人尖叫,慌亂,或者哭哭啼啼一副被嚇壞的樣子,隻有幾個小女孩稍有些膽怯,躲在屋裏不敢出來。
其餘諸人,無論老少都沉默了,站在院子裏不知道怎麼辦,石頭眾少年也是,他們畢竟還小,那滿地的血肉看著還行,要他們用手去拾撿他們卻是萬萬不敢的。
老人被胭脂攙扶著,麵上透著不滿,悠悠的走到眾人前,直直的踩在一具屍體上,眼神灼灼,如兩柄火焰的劍。
“你們這些老頭老太,都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這種事難道還沒見過幾回?在這杵著幹嘛,回去回去——我有話要對這些孩子說!”
他揮了揮手,將一眾老人趕回去,良久,才看著麵前的少年,又說道:“你們跟我修行,有因為好玩,有因為想變得強壯,還有想要報仇,或者成為大人物,這是天下所有人修煉的初衷,並沒有什麼可說的……”
“但隻要你成了一名修士,就會遇到爭鬥,或者你打人家,或者人家打你,有原因也好,沒有原因也好,便是刀光劍影,生死存亡的事。”
“如果你不強,你便會變成這樣,”他用力的踩了踩腳下的屍體,讓它發出骨折的聲音,說道,“死無全屍,麵目全非,最後被扔到荒郊野外,成為野獸的食物,或者一攤爛泥。”
“弱肉強食,勝者為王,這就是修士……你們,看見了麼?”
“……”
沒有人回他,少年們還小,雖然曾經的院長和孫大都是大修士,可從沒想過讓他們踏入修行,自然不會和他們講這些。一時間,他們也恐懼了,看著滿地的血肉殘肢,腦袋裏一片空白。
方仲庭在一旁看著,欲言又止,眼裏透著糾結,因為他也知道,修行本身就是這麼殘酷,如果他出言攪和了這堂課,以後孩子們因此出了事,那會讓他良心上過不去,所以一直忍著,沒敢插嘴。
“啞巴了嗎?還是你們被那小子吼了幾嗓子,就一個個都耳朵聾了?”
老人沒有讓少年們繼續遲疑,大聲吼道,聲音如雷。
他剛受過傷,吃了藥之後也不過好了些,經這一嗓子,頓時咳嗽起來,吐出一口老血,噴在麵前的石頭,金子和結巴臉上。
胭脂頓時急了,說道:“爺爺,你怎麼樣?”
方仲庭也跑了過去,扶住老人另一邊,卻被一把推開。
老人不滿的看著他,又看了看胭脂,笑嗬嗬的說道:“沒事,一口血憋在胸口,吐出來好多了。”
他的臉色確實比剛才要好些,似乎真的如他所說,為了證明,他扒開孫女攙扶的手,直挺挺的站著。
“回答我,你們怕麼?”
大約是怕不回答又惹得老人吐血,少年們大聲回道:“不怕。”
“要成為強者麼?”
“要。”
“將這裏清理幹淨,然後開始今天的訓練。”
“是——”
稚嫩的吼聲仿佛乳虎嘯著山林,小臉上的決然帶著堅毅,話從口出,竟形成了一股氣勢,如劍,也如龍。
……
陸離還在奔跑,他雖然力量強過四人,但到底沒有修行,輕身騰衝的本事比不上四人,所以一直隻是贅在他們身後,發了瘋似的追逐著。
“大哥,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狂奔中的童懷真回頭看了一眼,對童懷德問道,他雖然平時對這位大哥不屑,但也知道童懷德確實比他知道的多。
可是,童懷德卻對他搖了搖頭,說道:“從沒見過,也從沒聽過。”
“可是,你不是說已經調查過麼?方仲庭隻是一個普通人,那些老老小小不用在意,我們才跟著你去湊湊熱鬧。現在你說不知道,你敢說不知道,童懷德,老子如果出了事,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李玉捂著胳膊,厲聲叫嚷到,他最先加入戰場,消耗比其餘三人都多,如果有誰會先出事,那一定是他,那些漢子的死浮現在他眼前,他仿佛看見自己屍首分離,血肉模糊的場景,“啊”一聲,在經過一條胡同時,竄入進去,似乎要獨自逃跑。
少年不知是沒有注意還是不在乎,竟然沒有去追,依然緊跟在三人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