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門廣場西南側便是花園,隨行太後剛出慈寧門,遠處一身金黃龍袍的皇上和隨侍太監們踏入永康門闊步而來,皇上今日沒有乘坐轎輦,見他們過來,我便隨著奴婢們恭敬地俯首跪在地上。選秀臨到最後也沒見過順治皇帝的真容,說不好奇那是假話,當然也很想一睹其廬山真麵目。
可當皇上給太後請安的聲音傳入我耳朵後,打死我,我都不願再抬頭。不管在心裏狂喊千次萬次“不可能”,可此時和太後說話的聲音分明就是九公子。也怪自己欠缺了解,順治皇帝排行第九,當公主稱呼九哥哥時,我便應該知道是皇上,可我還傻乎乎地稱呼他九公子,被人耍得團團轉竟毫不知情。
“皇額娘,這位姑娘怎麼看著眼生,這是誰家的姑娘?”
眼生,好你個九公子,居然還在這裝模作樣,不過現在這種場合,再加上他那尊貴得無以倫比的身份,由不得我發飆。
我正猶豫該怎麼回答,太後便自然地給出答案,“她是董鄂鄂碩將軍家裏的墨蘭姑娘,因為身子骨不好,秀女甄選時免了參選,可見過她後有些喜歡,便宣進宮來陪哀家說說話。”
“原來如此,難怪兒子那日甄選不曾見過,皇額娘要去花園走走嗎,兒子陪額娘同去吧!”
太後讓我退下,我暗自歡喜,從頭至尾我都不敢抬頭看一眼順治皇帝。老天,想想我第一次見九公子,醉得稀裏糊塗。第二次在假山上見他,言談中也表明不願參加選秀,真可怕,我到底還要不要活命。看他剛才在太後麵前一副從來不認識我的樣子,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正行禮恭送他們時,聽到急促而來的腳步聲,隻見一個奴婢快步來到太後與皇上跟前,喘口氣然後吐字清楚地向兩位稟報:“啟稟皇上,啟稟太後,景仁宮的佟主子昨夜開始陣痛,太醫、產婆都已在景仁宮。”
聽罷奴婢的稟告,淡定自如的太後居然流露出抑製不住的激動,喜上眉梢地說出:“好啊,要是錦妍又給皇上添一位皇子那就太好了。福臨,你快過去瞧瞧,快去!”
沒想到皇上卻溫吞吞地推托,“太醫、產婆不是都在嗎?朕一個男人去那兒做什麼?”
話是這樣說,可皇上還是應了太後,帶著奴才們先行離去。
皇上剛離開,太後馬上吩咐前來報信的奴婢,“雯音,再去景仁宮,有什麼消息趕快過來回稟,對了,叫上索瑪,哦,索瑪還躺在屋裏歇著呢?”
突然太後眼光掃到我身上,“墨蘭,你隨雯音一道過去景仁宮,到時候回個人稟告哀家。”
與雯音前往景仁宮的路上,我心潮起伏不停,皇太後因為想要抱孫子所以情緒激動,而我因為可以一睹康熙大帝的降生也興奮不已,今日是三月十八日,真是個吉利的好日子。
“墨蘭姑娘,聽何中說你就是去年到慈寧宮覲見公主的那位?那時奴婢隨太後去了南苑,也沒見著。上次選秀何中帶姑娘來慈寧宮,我遠遠看見,當時還覺得奇怪。沒想到時隔不久,太後就宣姑娘來了慈寧宮。”
我禮貌地衝她笑笑,說些客套話,無非就是她幸苦了,我不懂規矩的地方還請她提點。雖是客氣話,可她見我不擺架子,對她客氣有禮,衝我倒也和顏悅色,特別是幾次提到何中,我感覺出她和何中關係不錯。因為不解太後為何宣我進宮,所以便趁機打探起來。
聽聞我的疑惑,雯音絲毫不覺奇怪。據她告訴我,太後本就時常宣召宗室、大臣們的福晉、格格、夫人、小姐進宮赴宴、閑聊,不過來的大多是福晉、夫人,畢竟年長一些,也能說一些宮外的有趣事,格格、小姐年紀輕輕,能聊的不多,得到宣召的倒是少見。
雯音的解答安撫了我不少,言談中得知她十九歲,進宮已六年,算是有了些年頭,於是我繼續發揮大娘的教誨,趕緊從身上掏出銀兩塞到雯音手中,連說自己沒見過什麼世麵,還請她多提醒,可別讓我闖禍。雯音推脫幾下便收下,對我的態度較之剛才更加親切。
“雯音,景仁宮還遠嗎?你可要記得叮囑我注意什麼?”
“還有一段路,別緊張,我看姑娘有禮有節,沒什麼問題,需要時我自然提醒你。”
康熙皇帝的豐功偉績被談論得最多,我不由好奇生下這位偉大君主的母親會是什麼樣子,“雯音,佟主子一定是位美豔絕倫的女子吧?想必深得皇上寵愛。”
雯音有些驚訝地看著我,隨即又恍然大悟一般,接著她挨近我低聲告知:“也難怪,姑娘畢竟在宮外,哪會了解這些。要說後宮裏的女主子們可真不少,皇上雖年紀輕輕,可心無定數,不時就聽到有新人被寵幸,可到了如今也不見皇上特別寵愛誰。蒙古主子們地位最為尊貴,可皇上不上心。皇上寵幸的,倒是有模有樣,可身份低微,事後皇上輕易就撇在一旁。”
雯音停下腳步,聲音雖一再壓製,可也一氣嗬成,“尤其當年豫親王從江南精選一批漢女回京進獻了十個給皇上,皇上便對漢女十分著迷,再加上身邊的公公們都變著法子出主意哄皇上開心,皇上實在是放縱之極,就連太後都是連聲歎氣。隨後太後下令,有人敢將纏足女子引入宮內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