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在太後的豐厚賞賜下,我的大紅花轎被風風光光抬進了奉國將軍府,機械地完成一切儀式後被送入洞房。
菱香是我的陪嫁奴婢自然緊隨於我,此時靜悄悄的婚房裏便是她陪著身邊,一則她放心不下,二則阿瑪嚴令必須寸步不離守著我,直到赫楨進入婚房。
根據菱香的口述,昨晚深夜,洛舒把喝得爛醉如泥的我背回家時,家中依舊燈火通明。阿瑪、大娘、嫂子、費揚古、菱香都守在大廳,見我們回來,大家先是鬆了口氣。
洛舒本想把我放到椅子上坐著,豈知我哧溜滑下凳子,梭到地上,紅撲撲的醉臉睡意正酣,甭說是地上,就是把我扔到垃圾堆裏,我也照舊睡得樂不思蜀。
菱香趕緊跪在我身邊,把我的頭抱在她懷裏,順便用她的腿給我當枕頭。睡姿往舒服裏調整後,我更是偎依著菱香安然入睡,全然不顧家裏人的瞠目結舌。
兩眼熬紅的阿瑪再也忍無可忍,一腳踹翻毫無防備的洛舒,接著一耳光就要掄過去。這一腳踹疼洛舒不說,更是踹裂了大娘的心,她奔到洛舒跟前張開雙臂護住兒子,雖全身發抖,可淚眼迷茫的母愛卻是不容侵犯。
“墨蘭回來就好,何苦還要大發雷霆,洛舒是不對,她一個姑娘家,讓她喝成這樣,確實不好,但唯獨一件事,妾身不準,那就是不準你打孩子。你有氣,你衝我來,把你滿腔的恨都打在我身上。早些年,你常年征戰在外,這孩子從小到大,何曾得到過你的疼愛,好不容易回京任職,你除了數落他,你連個笑臉都吝嗇得緊,都是你的孩子,你心疼墨蘭,你就不能也心疼心疼他?”
大娘的聲淚俱下沒能滅了阿瑪的怒火,“有你這樣溺愛他,還需要我來疼他?他成親時什麼樣子,你忘了嗎?頭天晚上就不知在哪兒喝得一塌糊塗,東倒西歪把新娘子娶進門,又喝得不省人事,就連入洞房都是奴才們把他抬進去的,大半夜新娘子哭著過來,說是害怕,要和你這個婆婆睡?見過奇怪的,我還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你說,我不數落他,難道還要我誇他做得好嗎?”
接著阿瑪走到我身邊,手指顫抖地指著我,怒氣衝向大娘,“怎麼,他自己丟人還不算,墨蘭也要這樣嗎?明日大紅花轎過來,也讓我找幾個奴才把墨蘭搬到轎子裏,你看這丫頭,像什麼樣子,真是一對好兄妹,連成婚的行事都如出一轍。我鄂碩戎馬一生,到頭來這臉麵都讓這一對不爭氣的兄妹倆丟盡了。”
大娘不吭聲,隻是一個勁兒垂淚,嫂子更是如驚弓之鳥躲到了費揚古身後。不知是她眼光獨特還是沒得選擇,她居然覺得,此時費揚古是唯一能給她安全感的人。
洛舒雖畏懼阿瑪,但還是毅然站起扶大娘坐到椅子上,坦蕩直言:“她不願意嫁,心裏難受,喝就喝唄。頭上頂著皇太後的懿旨,不能辜負阿瑪,不能連累家人,她不得不嫁,可她心裏的苦誰又能體會,別人不能,阿瑪你也不能嗎?”
洛舒的話無疑火上澆油,火焰扭曲了阿瑪的臉,阿瑪氣得馬上就要揮拳而去,千鈞一發之際,費揚古飛過來抱住阿瑪的手臂,大聲喊道:“阿瑪不要再打大哥,額娘不喜歡你這樣。姐姐確實為了我們才嫁,大哥說得在理,若是額娘還活著,見你如此不分青紅皂白,額娘會傷心。姐姐醒過來,知道你打了大哥,姐姐也會傷心。姐姐心裏已經夠苦了,求求你,阿瑪,別再讓姐姐傷心,我心疼姐姐,額娘也心疼姐姐,阿瑪,你不是更心疼姐姐嗎?”
費揚古的驚人之舉加上他的驚人之語達到了驚人效果,他口口聲聲喊著額娘徹底熄滅了阿瑪的怒火,甚至把阿瑪逼進最脆弱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