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問來,“是不是想你額娘了?”
我點點頭,阿瑪扶住海棠樹,輕聲說道:“我也想她,特別是這海棠花落英繽紛的時節,這心裏就百般不是滋味,對她的思念有增無減。”
阿瑪的直言不諱讓我頗感意外,或許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才無需掩飾自己的真實感情。
“墨蘭,原先阿瑪對你大娘一直耿耿於懷,但漸漸地,阿瑪才想明白,原來錯在於我,我才是罪魁禍首。阿瑪對你的額娘實在是深陷其中、情難自禁,雖無可奈何先娶你大娘,可卻不懂如何真正疼惜自己心愛的女人。我把所有因不得已娶了你大娘的怨氣變成千分萬分的關愛給了你額娘,不管明裏暗裏,我毫無顧忌顯露無遺,豈知這才是真正害了你的額娘。她小心翼翼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得盡疼愛的同時也承受著你大娘的無盡怨恨。”
“你額娘是了不起的女人,也正因為她心思細膩、心胸寬廣,所以她並未記恨你大娘,反倒是一片真心把你和費揚古托付給了你大娘,你大娘慚愧不已,阿瑪更是愧疚難安。”
原來阿瑪什麼都知道,原來阿瑪也如我一般曾經苦苦掙紮,可是他明白了額娘的一片苦心,而我現在也懂了,這美麗的花瓣之所以總是那麼讓人牽腸掛肚,那是因為額娘的美麗和善良一直隨著這些花朵閃閃發光,直至永遠。
“墨蘭,你和赫楨是不是有事兒,阿瑪很為你擔心。這次他不是在家嗎,為何不陪你同來?好不容易回家,他居然帶了女人回來,而且還懷了他的孩子,女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菱香沒少在我耳邊嘮叨這些問題,而我因為自己的私心所以總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可如今聽到阿瑪關切地詢問,我才意識到自己身邊還有疼愛自己的親人,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為我擔心,一而再地忽略菱香,難道還要再而三視而不見阿瑪眼中的焦慮嗎?
“阿瑪,我與赫楨很好,別擔心。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平常事嗎?我身為赫楨的夫人,為他納妾,這點度量我還是有的,更何況還有了他的孩子。其實不怪赫楨,是女兒的錯,我因為太後指婚心中懷有怨氣,所以不願赫楨靠近,再者皇上調他在外任職,兩人相處甚少,自然有些生疏,不足為奇。”
我一把挽住阿瑪的胳膊,頭倒向他的肩膀,撒起嬌:“阿瑪,你都不知道,女兒在府上有多神氣。奴才們對我皆是俯首聽命,赫楨其實很信任女兒,家裏的大小事務都是我在操持,阿瑪還有什麼不放心,我真的很好!”
阿瑪被我逗笑,“你怎麼也學會你嫂子那一套,也就你大娘受得了,怎麼就是長不大,難怪洛舒總不歸家。墨蘭,你執掌赫楨府中的事務我也聽說了,阿瑪還真沒看出你還有這樣的本事,真是阿瑪的好女兒,有出息。你在府上盡得人心,那是好事,可你終究是赫楨的妻子,總不能本末倒置吧?或許你心裏還是念念不忘,阿瑪不也是一直惦念你的額娘嗎?總之,該過的日子還是要過,不要太固執,懂嗎?”
如何再忍心讓阿瑪為我擔心,我自然是滿口答應好好過日子。
陪著阿瑪回他屋的路上,就聽他說,“自去年入冬開始,為了避痘,皇上大多留在南苑。明日皇上又要駕臨南苑,正好輪上阿瑪當班。這回皇上把阿瑪冷不丁就提到內大臣的位置,阿瑪真是覺得意外,為報答皇上的恩典,阿瑪當然要盡心盡力,隻不過到現在心裏都還是有些忐忑。有時覺得離皇上不遠不近反倒好當差,近到皇上跟前,反而覺得多出許多顧忌。”
都說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這一點我倒是體會多多。那次從南堂回來後,我再也沒去找過湯神父,盡管皇上一再鼓勵我相信湯神父,隨時可去南堂找神父告解,可我還是避開了宣武門。倒不是不信任湯神父,我是不想再與皇上有任何牽扯,嶽樂曾經那樣怨憤地責備我與皇上的關係,尤其是南堂見麵後,我半點不敢整理皇上的心思,總覺得那是深淵,不能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