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抬回承乾宮趴在床上,宮女們立時就在我周圍忙碌起來,又是幫我清洗,又是給我更換衣服,又是喂我吃東西,等太醫送來煨好的湯藥和調製的藥膏,屋外已被黑幕覆蓋。
我穿著貼身衣服趴在床上,大口喝完苦不堪言的湯藥,太醫的藥方實在體貼,知道我心裏苦,連藥都苦得如此配合我的心境,恨不得讓我苦得一塌糊塗方肯罷休。
翠艾拿來藥膏正準備給我上藥,我回頭看去,青一道紫一道血痕道道花花綠綠實在不忍多看。轉過頭,傷口傳來的疼痛一陣陣扯得我這心難受。本想歎口氣來點感慨,可氣未出,就聽得屋外傳來宮人們給皇上請安的聲音。才看向門口,就見皇上急衝衝跨過門檻進來,頓時慌得我語無倫次,連聲叫道:“哎呀,翠艾,快蓋上,丟死人了。”
聽清我的喊叫,忍俊不禁的嗬嗬笑聲驅走他進門時的一臉不悅,“你還知道丟人,奴才受罰你跟著摻合什麼,真是怪事。”
翠艾拉上被子蓋住我,隻聽皇上說:“翠艾,藥擱在一旁,你出去吧。”
翠艾離開時,我叮囑她過去幫忙照顧菱香。可憐的菱香還在昏迷中,這份擔心真是一刻不停掛著,就盼著她堅強地挺過來。
皇上走過來坐在床沿,我迅速掖緊被子,裹嚴身體,警惕地看著他。“在翊坤宮大義凜然、擔當一切的架勢哪去了,見到朕反倒是老鼠見貓一般畏畏縮縮。”
給他一個幹巴巴的笑容,“妾妃喚人給皇上抬把椅子過來坐,可好?這裏太窄了,怕皇上坐著不舒服。”
看著我的眼神很專注,可從他嘴裏跑出的話卻是驚天地、泣鬼神,“朕坐在這兒才能好好查驗你的傷口,要不要朕給你上藥?”
這樣的恩寵嚇得我再也顧不上體麵,敲響嗓門大聲喊人。綠蕎聞聲急忙跑進來,我百般哀求皇上到外屋去。待綠蕎給我上完藥,整理好衣服,蓋好被子,還特地抬了把椅子過來,這才請皇上進屋。
“受委屈了吧?”他滿臉關切地看著我。
“不委屈,是妾妃的錯,菱香更是大錯,今日多虧太後,我也不過才挨了十下,不打緊。才封賢妃,就出了這樣的事情,想想確實有負太後,也愧對皇上。”
這倒是我的真心話,才進宮就封主位,處境本就尷尬。皇上的好意我雖不理解,但起碼我不想給他惹是非。我不希望他為了我再與太後產生衝突,所以除了應召去乾清宮以及定時給太後請安,我都盡量呆在承乾宮。
聽完我的話,見他眼中自然流露的關懷愈發潮湧,我有些茫然,趕緊回過頭來盯著眼前的枕頭,乖乖趴好。
“別的也就算了,但此刻確實不能提及博果爾,貴太妃傷心欲絕,皇額娘也歎惋不息,朕已經兩次下令重臣前往祭拜,就憑這一點,挨打算是輕的了。”
我心裏知道,順治皇帝的十一弟博穆博果爾去世時尚未年滿十五歲,之前也並未參與政事,更談不上建功立業。可是皇上卻厚封襄親王,太後還把自己的親侄女指給襄親王做嫡福晉,無非是安撫貴太妃身後的察哈爾部貴族,鞏固滿蒙貴族聯盟向來是大清的重要國策。
“妾妃明白其中的要害,也希望一切到此為止,切莫再無中生事蔓延開去。我覺得好得很,正好可以趴在床上好好歇歇,何樂而不為!”
“瑞珠這小丫頭真是沒分寸,毫無長進,要不是皇額娘已經罰她禁足三日閉門思過,連朕都想要罰她。”
其實我心裏挺感謝瑞珠,若非她純真、不諳世事,恐怕事情還會越發升級惡化,“皇上,妾妃可否求您一件事?”
這次我是誠心誠意地衝他嫣然一笑,而他也是一怔之後笑笑點點頭。
“我這裏有一個瑪瑙鼻煙壺,既小巧又精致,想必瑞珠妹妹會喜歡。如果皇上親臨儲秀宮送給瑞珠妹妹,那就是賞給了我天大的恩典。”
聽完我的話他的臉立刻陰沉下來,“不去”便是他的答案。
也是,他是皇上,我怎麼反倒差遣他,真是糊塗。別惹怒他,否則我還收不了場,當下我便不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