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生死未卜(1 / 2)

順治十三年三月初一,李定國派部將率軍迎南明永曆帝入雲南,定都昆明,改雲南府為滇都,這是明朝曆史上最後一個都城,永曆帝進封李定國為晉王。由於永曆到了昆明,使在貴州的孫可望失去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機會,孫可望和李定國的矛盾更趨尖銳。

順治十四年孫可望率十六萬大軍抵雲南曲靖交水,要與李定國決一死戰。誰知會戰中,兵士全部倒戈,孫可望隻剩三千餘騎逃回貴陽,惱怒之餘,帶著數十騎親信逃奔長沙,投降了洪承疇,呈獻上雲南地圖,詳細吐露了雲南的軍事機密。

孫可望逃奔過程中,李定國部隊一直追擊,幸得清軍馳援,賊敵駭散,但清軍也有人員傷亡,洛舒就在其中,中箭墜馬滾下山坡,生死不明。

悲訊傳來,阿瑪、大娘哀傷過度雙雙病倒臥床,家中隻能由費揚古與慕蓉嫂子打理。皇上瞞得我好緊,若不是慕蓉嫂子擅自進宮告知,我竟絲毫不知。

眼前的慕蓉嫂子淚眼婆娑,“皇貴妃小姑,公公、婆婆自然是不願讓你知道你大哥的壞消息,就怕你難受傷了腹中的孩子。可如今兩位老人皆臥病在床,我雖是家裏的長媳,可遇上這事兒,我竟然是兩眼抓瞎、毫無主見,倒是十二歲的小叔站出來料理了諸多事務。今兒個我是瞞著家裏人進宮的,我知道你會傷心,可我想求你懇請皇上派人找找看,這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說是生死不明,那不是剜人心嗎?家裏人誰不是巴望著他還活著,可生死懸於一線,這可叫人怎麼盼呀,真是急死人了。”

我的眼淚就是止不住,沒有哭聲可就是止不住,我怕哭出聲驚著肚裏的孩子,可這斷了線的淚珠就是止不住。到了最後,雖隻是默默淚流,肚裏的孩子還是扭動著身體,躁動不安。怎會不知呢?他與我心靈相通,我心頭的絞痛他又怎會不知?

嫂子說的對,這樣的消息不就是剜人心嗎?阿瑪雖時常數落洛舒大哥,總覺恨鐵不成鋼,可當他決意送洛舒上前線,他的心又何嚐舒坦,他反倒寧願自己去衝鋒陷陣。

大娘的世界怕是早已成灰白一片,從此再沒顏色,洛舒是她的指望,是她活在這個世上的理由。

嫂子對洛舒雖迷迷糊糊,可這畢竟是她的丈夫,即便貌合神離,那也是她的依靠。

費揚古不會無動於衷,他的早熟會讓他在眾人麵前堅強麵對,可獨處時,他也會流淚,有些事他是懂的。

蓮芯,不,那純清的臉龐從我腦海中閃過時,如同利刃輕而易舉割破了白紙,隻剩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她會知道嗎?知道了,她會怎樣?我害怕,我不敢想。

中箭墜馬,我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辭,赫楨不就如此嗎?他不就再也沒回來嗎?洛舒的生死不明,我該選擇最悲觀的結局,還是該捕捉那最飄渺的一線希望?

“主子,昨日少夫人回去後,你就什麼也吃不下,奴婢知道你心裏難受,可無論如何也要吃點東西,等會兒大家還要齊聚慈寧宮給太後送行,你這個樣子可不行,承乾宮還沒出去,你就會撐不住,奴婢求求你。”

我呆愣著,嘴裏念叨著,“菱香,家裏人都在盼著他,他就算是隻有一口氣,他也要爬回來,是不是?這兒有人一心盼著他,他就算是被箭戳了個大窟窿,就算是摔下馬滾下山坡斷了腿,他也要爬回來,是不是?”

“主子,”菱香跪在我跟前,伏在我腿上哭起來,“主子,求求你,奴婢的心也跟戳了個大窟窿似地疼痛難挨。主子說的是,大少爺他會回來的,會回來的!”

眼淚還是止不住往下流,止不住,就是止不住。

皇太後今日要前往南苑休養,早膳後,皇後、妃妾們齊聚慈寧宮恭送太後,強迫自己灌下半碗牛奶後,我也坐上轎輦來到了慈寧宮。

大家一一走到太後跟前好話相送,我卻站於一旁魂不守舍,大家說了些什麼我是置若罔聞,虧得菱香主動扶著我走到太後跟前。

機械地給太後請安,機械地說一些保重之類的話,我此時的言談舉止規矩、恭順但又僵硬麻木。

太後站起身,走過來握住我的手,她手心的溫度即刻從我手背蔓延向我全身,我吃了一驚,在場的各位妃妾以及皇後臉上皆露出驚愕的神情,“皇貴妃,送送哀家吧!”

我立時抬起胳膊托住太後的手,恭恭敬敬扶著她往外走,其餘各位緊跟於我們身後。

太後坐上馬車,從容緩語讓皇後及眾妃妾後退,我本想也退開,她卻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拍拍我的手背,溫和地說:“墨蘭,難受歸難受,可若傷了哀家的寶貝皇孫,哀家不饒你。我大清建此偉業,靠的不就是八旗子弟的浴血奮戰,想開些,哀家可不許你這樣糟踐自個兒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