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敬告中國二萬萬女同胞--秋瑾(1 / 1)

秋瑾(1875-1907),浙江山陰(今紹興)人,字蝽卿,號競雄,紹興有湖水清洌的鑒湖,所以她自號"鑒湖女俠"。近代民主革命烈士。出生於官僚家庭,自幼勤奮讀書,通經史,工詩詞,善騎射擊劍,文武全能。2l歲依父命嫁與湖南富紳子弟王廷均,後隨夫遷居北京。她目睹民族危機深重,清廷腐敗無能,決心獻身救國事業。29歲時,她衝破封建家庭束縛,東赴日本留學,積極參加留日學生的革命活動,1905年加入光複會和同盟會。1906年回國,在上海發刊《中國女報》,提倡女權,宣傳革命。組織皖浙兩省起義,失敗,被清政府逮捕,1907年7月15日在紹興軒亭口就義,年僅32歲。著有《秋瑾集》,作品宣傳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筆調雄健,感情奔放。

唉!世界上最不平的事,就是我們二萬萬女同胞了。從小生下來,遇著好老子,還說得過;遇著脾氣雜冒、不講情理的,滿嘴連說:"晦氣,又是一個沒用的。"恨不得拿起來摔死。總抱著"將來是別人家的人"這句話,冷一眼、白一眼的看待;沒到幾歲,也不問好歹,就把一雙雪白粉嫩的天足腳,用白布纏著,連睡覺的時候,也不許放鬆一點,到了後來肉也爛盡了,骨也折斷了,不過討親戚、朋友、鄰居們一聲"某人家姑娘腳小"罷了。這還不說,到了擇親的時光,隻憑著兩個不要臉媒人的話,隻要男家有錢有勢,不問身家清白,男人的性情好壞、學問高低,就不知不覺應了。到了過門的時候,用一頂紅紅綠綠的花轎,坐在裏麵,連氣也不能出。到了那邊,要是遇著男人雖不怎麼樣,卻還安分,這就算前生有福今生受了。遇著不好的,總不是說"前生作了孽",就是說"運氣不好"。要是說一二句抱怨的話,或是勸了男人幾句,反了腔,就打罵俱下;別人聽見還要說:"不賢惠,不曉得婦道呢!"諸位聽聽,這不是有冤沒處訴麼?還有一樁不公的事:男子死了,女子就要戴三年孝,不許二嫁。女子死了,男人隻戴幾根藍辮線,有嫌難看的,連戴也不戴;人死還沒三天,就出去偷雞摸狗……

諸位,你要知道天下事靠人是不行的,總要求己為是。當初那些腐儒說什麼"男尊女卑""女子無才便是德"、"夫為妻綱"這些胡說,我們女子要是有誌氣的,就應當號召同誌與他反對,陳後主興了這纏足的例子,我們要是有羞恥的,就應當興師問罪;即不然,難道他捆著我的腿?我不會不纏的麼?男子怕我們有知識、有學問、爬上他們的頭,不準我們求學,我們難道不會和他分辨,就應了麼?這總是我們女子自己放棄責任,樣樣事體一見男子做了,自己就樂得偷懶,圖安樂。男子說我沒用,我就沒用;說我不行,隻要保著眼前舒服,就作奴隸也不問了。自己又看看無功受祿,恐怕行不長久,一聽見男子喜歡腳小,就急急忙忙把它纏了,使男人看見喜歡,庶可以借此吃白飯。至於不叫我們讀書、習字,這更是求之不得的,有甚麼不讚成呢?諸位想想,天下有享現成福的麼?自然是有學問、有見識、出力作事的男人得了權利,我們作他的奴隸了。既作了他的奴隸,怎麼不受壓製呢?自作自受,又怎麼怨得人呢?這些事情,提起來,我也覺得難過,諸位想想總是個中人,亦不必用我細說。

但是從此以後,我還望我們姐妹們,把從前事情一概擱開,把以後事情盡力作去,譬如從前死了,現在又轉世為人了。老的呢,不要說"老而無用",遇見丈夫好的要開學堂,不要阻他;兒子好的,要出洋留學,不要阻他。中年作媳婦的,總不要拖著丈夫的腿,要他氣短誌頹,功不成、名不就;生了兒子,就要送他進學堂,女兒也是如此,千萬不要替她纏足。幼年姑娘的呢,若能夠進學堂更好;就不進學堂,在家裏也要常看書、習字。有錢作官的呢,就要勸丈夫開學堂、興工廠,作那些與百姓有益的事情。無錢的呢,就要幫著丈夫苦作,不要偷懶吃閑飯。這就是我的望頭了。諸位曉得國是要亡的了,男人自己也不保,我們還想靠他麼?我們自己要不振作,到國亡的時候,那就遲了。諸位!諸位!須不可以打斷我的念頭才好呢!

秋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