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秀園的杏花飄飄灑灑,純白的世界映在湛藍的天空中,甚是純淨。
沁雪心平氣和坐在雕刻著葡藤繞紫薇花的石凳上,她摸著靜嫻的手腕,環顧了下四周,小聲說:“妹妹自打上次小產後身子便懼寒,空靈寺雖是人傑地靈,但周旁樹木繁多,未免積聚濕氣,想必妹妹一直未有身孕,便是體寒所致,日後定當好生調養。我這便讓人去抓些溫補的藥物,回頭你讓落微好生煎熬,火候都是要掌握好的,否則就事倍功半了。”
靜嫻收回皓腕,將袖口往下拉了拉,剛好掩住手腕上的佛珠,她水汪汪的明眸依舊淺嚐著一份擔憂,“姐姐,我……可……還能受孕?”
沁雪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掃了眼她手腕間新添的物件,說:“妹妹這樣年輕,當然能,更何況皇上最是寵愛妹妹,妹妹自比旁人多了些機會。”
靜嫻安心應了聲,緩兒,有些遲疑問道:“姐姐可還食用安神茶?”
沁雪剛欲端起茶盞輕抿,聽到此話,手微微顫了下,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變得有些暗淡,“很早便不喝了,皇後也再未賞下,這身子……便這樣了。”她盈光一略,勉強擠了一抹微笑,“何必說我呢!”
靜嫻亦是憤憤一笑,“早晚有一天,皇上會知道他愛著的人並非如他想象中好。”
春風愛憐的卷起地上零落的杏花瓣,又痛惜的吹散了枝頭的片片凝白,萬事有舍才有得。
自打柔兒被秀答應一事牽累後,便與靜嫻及沁雪生分的很,雖說她除了請安便日日留在宮內照看三阿哥,但宮中上下的奴才卻不敢怠慢了她,想必是弘曆暗暗讓吳書來吩咐過奴才們。
舒適的人間四月天,桃花朵朵爛漫,和煦的陽光抹去了牆角潮濕的青苔,春的光豔中似乎彌漫著一種青草的鮮香。
現下秀答應與慶貴人同住在鹹福宮。在這樣一個溫暖舒適的下午,柔風輕撫著枝頭喜鵲的羽毛,牆角的小貓懶洋洋的蜷縮成一團,一聲尖銳的叫聲似落石般攪皺了一江春水。喜鵲抖了抖羽毛,拍著翅膀飛遠,小貓一個機靈站起,豎著尾巴跳上牆簷。
乾隆二年,春,秀答應在鹹福宮產下了一位小格格,因宮內早有了聰慧機靈的和敬,當弘曆第二日看了眼小格格後,並未有多大驚喜,隻是稍稍提了下年底會升秀答應的位分,順便也舉行眾位妃嬪的冊封禮。
靜嫻倒是很喜歡這個粉嘟嘟的小人兒,她眉眼生的像秀答應,兩片輕薄的唇瓣輕輕吸吮著奶水,這樣的麵相難免有些薄命,更何況……她若生的像些弘曆,弘曆還可對她疼惜些,她終是沒有和敬的福氣。
靜嫻若有所思的與沁雪走在回廊中,“看著皇上那淡漠的樣子,我便覺得心涼。女人活生生從鬼門關外走了一遭,他們卻視如草芥。我真慶幸現下沒懷身孕。”
沁雪拈著絲帕,緩緩輕歎一聲,似吐出一腔煩悶的情緒,“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為了男人走這一遭,宮內的女人多是為了自己的一席之位。秀答應這樣的‘身份’怎可與妹妹相提並論。皇上若寵你,即使誕下格格,他也視如掌上明珠,且看看和敬公主,便知什麼叫做‘子憑母貴’,而‘母憑子貴’的事兒,便要看這個孩子是否有福分了。”
“在旁人的眼中我便是榮寵至極,可隻有我自己知道,皇上對我幾分是真,他的心便如天氣般難以捉摸。”
“何須捉摸透呢,這宮內哪裏還留得住捉摸透的人?更何況,不是我安慰妹妹,但看這個……便知皇上對妹妹是用了心的。”沁雪舉起靜嫻纖弱的小臂,露出一截凝白如藕的皓腕,玉腕上的佛珠顆顆似乎還散發著檀香的味道,使人稟心靜氣。
靜嫻低頭凝視後不語。
皇上給小格格取名為和愉,秀答應懷著小格格時終是受了些苦,所以小格格的體質也相對嬌弱了些,太醫三天兩頭便跑來鹹福宮為小格格診治,旁人看著這樣嬌小的嬰兒整日的啼哭,也心生憐愛。取名“愉”字,就是希望小格格可以健康的成長,為阿瑪額娘帶來一份愉悅之情。
這段時日的後宮平靜的很,頗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皇後除了服侍太後,便會親自帶永璉與和敬,純嬪對靜嫻與沁雪依舊不冷不熱,她的眼裏隻有永璋,嘉貴人看著永璜一天天成長,心內也是百感交集,秀答應惶惶度日,她總是怕這樣意外保住的生命如煙火般轉瞬即逝。
受寵的日子總是過的格外舒心,禮部提前一個月便製好了朝袍,朝冠,靜嫻看著那樣乍眼的明黃色,便覺得與自己不符,她寧願著一些簡單的淺色朝服,想必嘉貴人耐用的很。
舉行冊封禮的前幾日,便見吳書來忙的焦頭爛額,他一麵要照顧好皇上起居,一麵又要親自傳聖旨。
前幾日,各宮去給皇後請安時,皇後無意提及宮中妃位太少,言外之意有可能會提拔幾人,靜嫻想著柔兒絕對是其中之一,若是昔日的姐妹情分還在,倒也無妨,隻是現下這樣生分,倒不知是喜是愁?
今年的冬天不及往年冷,靜嫻剛拾起桌上的書,落微便輕聲在靜嫻耳旁說了句:“主子,吳公公剛從承乾宮出來,嘉貴人被晉為嘉嬪了,而秀答應被晉為了秀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