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色轉過身去。葉還君是一個人來的,他眼上的黑綢已經撤去,不再需要婢侍扶著走。那浸過藥水的黑綢他戴了五個月,此下再看到這雙長睫美目,竟有一瞬間的不習慣。花一色微微笑著,忍不住仔細打量他。
“我第二次細細看你,比之第一次更覺得驚豔。”她轉過身,將手中花籽輕撒入池,“你的姿容真可比水中蛟龍,樹上鳳凰。”
“蛟龍何姿,鳳凰何容?天生極物之美豈容凡人褻瀆。”葉還君道,“我現在的麵目是聖猼之血所賜,宮主驚奇的應是這門秘學的神奇之處。若非它,屬下不過一目不能視,腳不能行的廢人罷了。”
“哈,還君你依然恨我啊……”花一色突來一句。
“宮主這樣說,叫屬下如何自處?屬下謝宮主救命之恩尚不及。”葉還君上前一步,幾乎與其並列而立,笑道,“宮主若不信任我,盡管將我再廢一次。免得日後我功力恢複,與你翻臉無情。”
“我過了信任別人的年紀了……我誰也不信,尤其是你。”花一色將手中花籽盡撒於池中,轉過身,食指掠過葉還君的下巴,不知何時,她已習慣葉還君於已身側的感覺了,“可我偏生就是對你心軟,殺不了你,有時候看著你,就像在看年輕時的自己。”
花一色往亭中走,葉還君上去扶她的手,記起有段時間花一色說起自己,曾用了“時日不多”這樣的話,至今心中不甚明了,看她明容豔色,不禁側首輕聲道:“宮主現在也很年輕,何必說這樣的滄桑話。”
“還算年輕嗎?”花一色輕笑一聲,聖猼之血八年大限,她還剩多少時日呢?又不禁自問,三十多年的歲月,盡付江湖刀劍,得來的,是名是利還是空,她輕歎了口氣,“年少青春,早已好遠……”
兩人在亭中坐下,有旁侍上來添茶,葉還君陪著她又說了些話,直至茶水將盡,才將方小寂的事拿出來說。“她曾跟著樓書笑學過左手劍,說不定是一個練左手卷的人選。”葉還君道。
“就是昨夜在你房中過夜的女子?”花一色放下茶盞,淡問一句,眸一抬,正見那白衣女子站在橋邊積雪處。“是。”葉還君倒也不驚,止劍宮裏發生的事,哪一件瞞得過這人的雙眼。
那白衣女子遠遠地靜立不動,雪輝映照之下顯得年輕又多情。花一色記起初見方小寂時的情形,那時她背負著半箏劍,眼神清澈,稚嫩得可愛。花一色莫明起了玩性,突得放下白玉盞,倏然上前伸手摟過對麵的葉還君,勁力一帶,“砰”然一聲,幾乎是將葉還君摔在亭外凸起的雪堆上。
葉還君還未反應過來,花一色卻是撲身上來壓住了他,笑道:“私會情人,還君你好個狂妄,是不是本宮放縱你太久了?”
葉還君一愣,道:“私會?這一切不就在宮主眼皮底下麼,宮主不允,哪有可能發生?”他一時莫明其妙,話說著,竟覺花一色正在鬆自己的盤腰,亭旁站著兩名女侍,見狀齊齊低下頭去,葉還君又是驚愕又是好笑,頭一偏,卻見遠處廊上走過一白衣女子,一晃不見了蹤影。他心下一沉,抓住花一色的手,道:“適可而止吧,宮主,我背上冷得很。”
花一色餘光瞥見那女子徐徐而去,頗為失望。站起身來,華袖一甩,一個負手,滿身白雪散飛離身,點白不沾。葉還君站起身來,問:“宮主可答應她留下?”
花一色自然答應,她本來就為左手劍之事頭疼,如此機會豈有放過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