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生命的思索(2)(1 / 3)

昨天還把盞豪飲,說什麼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今早支開茅屋草窗,見斜風細雨調情江南,畦畦翠嫩的秧苗上,隻著幾點墨、幾處黃。墨是肥牛,黃是蓑衣數片草帽幾頂,沒醉在酒裏倒是醉在恬靜淡泊的景色之中。說什麼一醉方休,人無憂愁,生不帶來,死不帶走。

雨水過後是驚蟄,清明完了到穀雨,一日一界,一生一死,一明一天。那一刻便鋪開紙筆,滔滔地一瀉也是一場春雨,漸漸地下個無邊無際。

生命不止一次。

當你曆經苦難又從苦難中解脫時,當你在最暗淡無光的日子裏捕捉到亮光擁抱了色彩時,當你將人事紛爭、飛短流長、功名利祿全然拋棄,一身輕鬆兩目怡然時,你戴上了無花的花環,你聽到了無聲的掌聲。

世界沒有改變,你的世界大了,生命沒有改變,他覺得新生了。

人大約是不能沒有安慰的。在最困難和孤獨的時候,若得不到別人的安慰,哪怕是自己安慰自己也是必需的。

讀不懂生命的人,認為他的生命隻是一次,讀懂生命的人,感歎他生涯浮沉,九死一生。

五瓣丁香

馬進/四川聯合大學

同病室的九個病友幾乎每天傍晚都去醫院的後山坡上探看丁香。因為我們都聽人說,有誰能在多如雲彩的四瓣丁香樹上找出一朵五瓣丁香,好運和幸福就肯定會降臨到他頭上。因此,打入春以來,我一直惦念著丁香,我是虔誠的,女子都是虔誠的。雖然病友們帶回來的消息一天比一天讓人心動,比如“冒出新綠了”,“生出嫩葉了”,“結出花蕾了”……但我仍然覺得太慢,埋怨丁香的疏懶之情。

晚飯過後,她們又結伴去了。我一個人留在病室時看著自己仍打著石膏的腿,看著白色的病床,白色的牆壁,一切都好像變得蒼白起來。我的心情灰灰的,怪這條腿害我誤了花期,不能找到五瓣丁香,更何況連去都不能去,好運和幸福都與我無緣了。由於我還聽人說:別人送的五瓣丁香不具有神奇的魔力,於是我又把別人送我五瓣丁香的好意謝絕了。看到她們個個興高采烈的歸來樣子,炫耀他們的“幸福”——五瓣丁香,白色的,紫色的,很美麗的小花朵,精致,嬌巧,細柔的花瓣。她們好像真找到了幸福一般,我的心都羨慕得有點微微發疼了,我十二分地想擁有它。

人,有時就會有一種非常非常小的希望,由於太希冀,太向往。我草草地蒙上被子,除了想找一朵五瓣丁香外,其他什麼都不想了,甚至還做了一個丁香夢:我的腿好了,到了一個好大好大的丁香園裏找五瓣丁香,到處仍然是四瓣的,感覺天亮了,但由於心裏仍存在著對五瓣丁香的遺憾,懶懶地不肯睜開眼睛。做晨檢的護士問我其他人都哪兒去了,我才發現她們一個個都不在,大概因為太興奮了睡不著而早早地起來出去鬧了吧,疾病竟使我有點妒忌她們了。門被輕輕地推開了,這時我才發現,原來她們都去替我折花了,因為她們個個手裏都拿著一大把丁香花。她們把花送到我麵前:“找你的五瓣丁香吧!”我一時語塞,被她們的熱情、真誠所感動,懊悔對她們的妒嫉……頓時,我感到自己整個沐浴在友愛結成的溫馨之中。

我細心地從她們來摘下的一束束丁香花中,找到了一朵五瓣丁香,更重要的是我從她們之間找到了真正意義上的五瓣丁香——好運、溫暖和幸福。

無愛即無憂

祝小英/湖北大學

至今,他仍記得說話時的表情。他每每注視家中的那一副青花瓷字的對聯,就會懷念那個知姓而不知名的老板。

是一副對聯,青花瓷字,鑲在兩爿大板上,字體屬草書,約是清朝中葉燒製的,顯得很突出。問價錢,不便宜,心忖以後看著辦。半年後,遷新居,又路過那家藝品店,青花瓷字對聯仍置於店中壁邊,他再問一次價錢,同樣的老板,不同的數目。還是覺得貴了些,摸摸看,很久才下定決心離開。接下來三個月都沒有閑暇,一直到休年假,整理家具時回憶起那一副對聯,他特地到藝品店去。他一眼瞧及,老地方,對聯稍惹塵埃,一邊拭一邊問價錢,老板微笑地說出,他聽了非常驚異,順口又問:“怎麼比第一次開的價少一半?”“你中意就拿去,不滿意可以拿回來。”老板年紀大,缺幾顆牙,講話卻不漏風。

他把對聯帶回家,掛在客廳的壁麵,分成左右,中間是大陸畫家王鵬飛的達摩祖師畫像,右聯“有忍乃有濟”,左聯“無愛即無憂。”他喜歡,遠看近看都莊重,同時以它自恃。這樣,他與藝品店老板熟稔,見麵談這談那,有的時候老板教他鑒賞玉佩、銅器、木雕,有的時候隨興聊天。整一年,他沒買什麼,老板也從沒暗示要賣什麼。有一次,他說:“古董業有行無市,胡亂開價,不大好吧?”老板說:“沒錯,物價買賣總是如此,有人愛就有人抬——告訴你,那一副對聯原價比賣給你的多一倍,為什麼?”他搖頭,老板點頭:“像你這般年紀的人,多半在賭博或玩股票,根本沒有心情到這個小店坐一坐談一談。你,看得出來不會跟著流行起來——七十八歲了,我見過很多人。那一對聯很好,很特別——你在教書嗎?”

藝品店老板第一次問他的職業,他以前從沒提到這方麵的事。他告訴老板,他在報社工作。藝品店老板把話題拉回到對聯:對聯很好,有的商人看準了顧客的心理——一般人都有愛即有憂。在這個愛情都買得到的時代,何況物件,愛而不忍,隻得花錢當冤大頭,有行無市正是這樣起因的……他插話道,問老板為什麼便宜賣給他對聯,像他那樣一點也不特別的平凡的一個人。“就是了,我也是平凡人。問題是現在大多數人都自認為是了不起的人,平凡人反而少見呢。”老板哈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