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7章 柔石作《二月》小引(1 / 1)

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九年九月一日上海《朝花旬刊》第一卷第十期。

衝鋒的戰士,天真的孤兒,年青的寡婦,熱情的女人,各有主義的新式公子們,死氣沉沉而交頭接耳的舊社會,倒也並非如蜘蛛張網,專一在待飛翔的遊人,但在尋求安靜的青年的眼中,卻化為不安的大苦痛。這大苦痛,便是社會的可憐的椒鹽,和戰士孤兒等輩一同,給無聊的社會一些味道,使他們無聊地持續下去。

柔石

濁浪在拍岸,站在山岡上者和飛沫不相幹,弄潮兒則於濤頭且不在意,惟有衣履尚整,徘徊海濱的人,一濺水花,便覺得有所沾濕,狼狽起來。這從上述的兩類人們看來,是都覺得詫異的。但我們書中的青年蕭君,便正落在這境遇裏。他極想有為,懷著熱愛,而有所顧惜,過於矜持,終於連安住幾年之處,也不可得。他其實並不能成為一小齒輪,跟著大齒輪轉動,他僅是外來的一粒石子,所以軋了幾下,發幾聲響,便被擠到女佛山女佛山:是小說《二月》中的一個地名。——上海去了。

他幸而還堅硬,沒有變成潤澤齒輪的油。

但是,矍曇(釋迦牟尼)從夜半醒來,目睹宮女們睡態之醜,於是慨然出家,而霍善斯坦因以為是醉飽後的嘔吐。那麼,蕭君的決心遁走,恐怕是胃弱而禁食的了,雖然我還無從明白其前因,是由於氣質的本然,還是戰後的暫時的勞頓。

我從作者用了工妙的技術所寫成的草稿上,看見了近代青年中這樣的一種典型,周遭的人物,也都生動,便寫下一些印象,算是序文。大概明敏的讀者,所得必當更多於我,而且由讀時所生的詫異或同感,照見自己的姿態的罷?那實在是很有意義的。

一九二九年八月二十日,魯迅記於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