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我們衣家從前是做打家劫舍的營生的,我爹衣雲華是南方有名的匪首,真正讓我敬重我爹的是我爹很有遠見,知道跟官府對抗終不是長久之計,便以販賣私鹽入了商海,並發了家。

當然,如今我們衣家幹的都是正當營生,當鋪三間,酒樓四家,茶館三座,櫃坊三家,不具規模的青樓一家,賭坊兩間,最重的是鹽礦和木廠。隻要在杭州報我衣少顏的名號,你基本可以不帶銀兩再杭州城吃喝嫖賭一應俱全了。

但是,遺憾地告訴你,我沒有那麼好心,我爹一直致力於教導我成為一個冷酷無情狠心的人,雖然他老人家在五年前失蹤了,但我依然不遺餘力地執行我們衣家的家訓。

我爹還教育我不要忘本,所以雖然如今我們衣家家大業大了,也

偶爾還是會去劫個商隊,攔個鏢局什麼的,我們搶劫的唯一前提是他們手上有我衣少顏要的東西,譬如,今晚會經過我們衣家堡山下的從南疆得了塊碧璽的北方嶽家,本來那玉也算不得十分名貴,奈何,那玉同我死去的娘親留給我的那塊相似度達十成,自從娘親走後,我夜夜都要握著它方能入眠。

可自從一年前,那塊玉莫名失蹤後,幾百個夜裏,我再沒能好眠,閉上眼,看到的全是渾身浮腫被人從後院池塘裏撈上來的娘親。

蓮生替我換上素白錦袍,末了又在我額間係了根鑲玉的額鈿,我解開額間的束帶,扔到一旁的桌上,抬眼看蓮生:“你主子是去打劫,你以為是去選美男子麼?”

蓮生便又拿起一旁的麵紗遞到我手上,帶著些不安的神色問道:“少主,您一定要親自去麼?有嚴管家和連易還有什麼劫不到的東西呢?”

我托腮,胳膊支在窗台上,欣賞窗外垂絲海棠片片紛落,一手把玩著那塊碧璽的替代品,一手拂弄著手邊的蘭花,頭一回沒有因為整晚睡不好而昏昏沉沉,帶了些笑意回頭看蓮生:“那於我來講,是重要的東西,我不想有差池。”

蓮生遞上來一杯茶:“少主,天氣漸漸熱了,這是六分熱的巴山雀舌,清火明目的,還有,少主,您不會功夫,去了也幫不了什麼忙,堡主生前就是不想讓您學功夫,所以才會讓嚴管家……”

我一把摔了手裏的茶杯,蓮生便立刻跪在我麵前噤聲再不敢說一句話。

“混賬!你用生前形容我爹?”

“奴……奴婢知錯了。”蓮生跪在地上,身子有些發抖。

“你也認為我爹肯定死了,是不是?”我站起身,卻一腳踏上方才摔成碎片的陶瓷杯上,我在室內向來不愛穿鞋,所以,此刻,鮮血沾滿了我的足衣,蓮生慌張地想要站起來扶我,被我一把甩開。

“你們都認為我爹死了,死要見屍,你知不知啊?”

蓮生淚如雨下,不住地扇自己耳光,一邊扇一邊說道:“奴婢錯了,奴婢該死,奴婢不該亂說話,惹了少主不痛快,請少主責罰,但請先讓奴婢去請梁大夫過來好嗎?”

守在門外的嚴崇玉應聲而入,看到我的摸樣,微攏起眉頭,大步跨到我跟前,一把托住因腳下疼痛差點倒下的我,衝一旁跪在地上的蓮生大聲道:“還不快去請梁大夫。”

蓮生忙不迭地向門外衝去。

嚴崇玉要抱我,被我推掉,雙手攀上他的胸,捉住他的衣襟,瞪大眼道:“他們是不是都在我背後說我爹已經死了?他們是否都希望我爹死掉?嗯?”

嚴崇玉不說話,執著要抱我起來,我握住他的手,提高了音量道:“是否,其實你也這樣認為?”

“少主,不管堡主是生是死,我都會在你身邊,所以,哪怕是為了我,不要這樣不愛惜自己,可好?”

我怒極,揚手,給了他一巴掌,不可置信地看他:“你從前總安慰我說爹爹定是在某處好好活著,怎麼?為何忽然換了說辭,是扛不住流言的壓力,終於從了自己內心的想法了?你竟以為你能代替我爹?你以為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