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屋簷,一宿不輟,臨近天亮才漸漸收勢。
“我爸是好人……我爸沒有殺我媽!”
趙羚宇從夢裏喊到夢外,醒來才發現,眼角早就濕了。
自打目睹了那個女人墜樓而亡,趙羚宇便發現自己噩夢不斷,不是那場不及撲滅的熊熊大火,便是一身疊骨交歡的津津熱汗。那樣的夢讓人再沒有賴床的理由,趙羚宇坐起來,靠在床頭,想到死去的母親,失蹤的父親,心亂如麻。
十來隻貓在他的床頭齊溜溜排成一排,此起彼伏地叫喚起來,示意餓,得伺候。而其中一隻虎皮奶貓更是膽大妄為,居然直接跳上趙羚宇的床,伸出一根濕軟的小舌頭舔他的手指。
這群貓裏屬它最小,也屬它最瘦骨伶仃,以至於趙羚宇一見這小玩意兒便覺得自己對它有愧,本該將它喂養得肥些。
“下去。喧賓奪主懂不懂?這是我的床。”趙羚宇在奶貓屁股上拍一下,小東西不聽話,反倒喵喵叫喚,把床下的貓全招來床上。
昨兒夜裏天昏地暗,雨勢凶悍。趙羚宇從窗口望出去,看見雨水像鋼釘一樣軋在地上,白茫茫連成一片。他突然想起了外頭那十幾隻野東西,想到隻怕等不到天晴,這座城市便要被洗劫一空,赤地千裏;又想到它們無地可棲怪可憐的,於是開門衝進雨裏,一隻一隻兜進懷裏。
搶在被暴雨拍碎前回到屋裏,人貓相顧,都成了落湯雞。
“雨停了就滾蛋,別跟我攀親戚。”貓一隻接一隻地往他身上蹭,趙羚宇冷著臉,煞有介事地下逐客令。
好容易將野東西們一一喂飽,趙羚宇自己叼了一片麵包,坐在電腦前,一邊瀏覽著網上關於趙可的新聞,一邊投簡曆。簡曆投得跟撒網一樣,可惜沒得到一封回信。而今這個世道,他不能要求而今的HR都能慧眼識才,但沒錢的事實迫在眉睫。工資卡裏那點錢撐不到月底,工作這兩年沒存下一毛錢,全貢獻給宋儷衣櫥裏的名牌了。
從公司裏帶回來的雜物還沒來得及整理,連著箱子囫圇堆在桌上。比起工作難找的現狀,趙羚宇的心思更多地還在那個跳樓的趙可身上。趙可死了,鴻毛一樣的人卻死得猶如泰山崩摧,以至於她生前那點事兒全被人抖落出來,供人們津津有味地往爛裏嚼,趙羚宇通過網上新聞,知道她曾經罹患血癌卻離奇康複,知道她跟老公感情不和正在鬧離婚,還知道她有嚴重的妄想症。
“再不走,老子踹你。”趙羚宇用腳趾頭將一直騷擾自己褲腳管的奶貓推開,下腳極輕極輕,說踹太過了,根本就是與它搔著玩兒。
電話響了,一看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女人之一,他姐趙紫晴。
趙紫晴出國前把弟弟托付給了謝顯,謝顯也就真認了她這個姐姐,有事沒事地就給掛個電話,比趙羚宇還殷勤地噓寒問暖。趙紫晴從謝顯那裏得知弟弟的近況,立即打來這個電話,問他要不要經濟上的支援?
趙羚宇當然不能開口問姐姐要錢,但他有找人合租的打算,還得征得房主的同意。
“這麼大的房子,我一個人住也是浪費。我想找個可靠的人一起住,既有個伴,也能收點房租。”
“行,租房的事情你自己決定。”趙紫晴對租房沒意見,她這會兒更掛心另一件事。“羚宇,那個跳樓的人…………”小心斟酌著措辭,唯恐那日的血腥畫麵會喚醒弟弟的痛苦回憶,“你還記得當初給你看病的那個瞿醫生嗎?他不是說過,不管什麼時候,隻要你想不明白了,都可以給他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