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烏鴉的恩惠(4)(1 / 3)

縫合手術已經完成,祁戰拒絕留院觀察的建議,脫下醫院的病號服,就要取自己的衣物走人。

趙羚宇與瞿青河恰好這個時候走進來,祁戰以裸背上的雜亂傷痕對著他們,兩個人都微微一怔。趙羚宇見過,瞿青河沒有,趙羚宇見過依然為這副景象深深震撼,瞿青河微一皺眉,臉上竟掠過一絲無端端的寒意。

瞿青河走上前,站在祁戰身後,比起腹部那點跟撓癢破皮似的創傷,他似乎對他背上的傷口更感興趣。

“你背部的傷痕長且深,創緣整齊,但受傷方向各異,不同傷口的弧度與深度也有顯著差別,可見當時砍傷你的人不少於五個,砍傷你的刀是不短於45公分的□□。”

哪怕一直未出聲的趙羚宇也能清楚看見,祁戰的臉色微微一沉,斜著兩道劍眉,一雙狹長眼睛更顯狼一般的凶戾。

看來是說對了。

“這一刀裂口約18cm,肌肉外翻,血呈噴湧狀,左上臂肌腱、神經斷裂……”瞿青河伸出手,以探傷的手勢觸碰祁戰背部左側肩胛區,一道至少十五公分長的刀疤如同一條醜陋的蜈蚣,頭在肩胛處,尾在左臂上,觸目驚心地爬在那裏。

然後他的手指調轉方向,又從結實的背肌上摸過,滑向背部肋骨處另一道可怖的傷疤,“這一刀裂口約10cm,深及肋骨,致左肺創傷性濕肺……”他的話說來非常肯定,對每一道創傷的判斷都準確無誤,骨節修長的食指輕輕一點劃,靈巧滑於另一邊,“這一刀裂口約16cm,背部右側第9、10肋被切斷,第8、11肋受力骨折……”

瞿青河天生體溫低,如果與別人肢體相觸,多半是要讓被接觸的人覺得太涼的。但祁戰這人簡直不似活人,肌膚白如冰也冷如冰,以至於瞿青河的手指如同一注岩流,燙得他後背肌膚開始泛紅,肌肉繃緊起來。

趙羚宇看見祁戰略垂下頭,雙手攢緊了拳頭,骨節捏得咯咯有聲。想來受傷的經曆對他而言絕非無足輕重,即使傷愈以後被人提及,也足以令他想起當時的痛苦。

“還有這一刀,”瞿青河的手最終回到祁戰的後脖頸處,他像撫摸一棵樹的主幹,手指自上而下,摸過縱貫他整個背部的那道傷疤,“裂口達30cm,中柱爆裂,脊髓外露,幾乎將你的身體以此一劈為二……”聲音始終冷淡,描述如此駭人聽聞的創傷也絲毫不帶個人感情,他的目光落在祁戰所戴的那枚戒指上,微微一笑,“你還活著,真是難得。”

“我確實還活著。”祁戰重又恢複一臉生人勿近的冷漠,將T恤套在身上,鳳目不屑地指了指對方,“沒人能在受這麼重傷的情況下還毫發無損地活下來,看來即使院長也有可能學藝不精,判斷失誤。”

瞿青河對這話一點不介意,倒把目光看向從病房外走進來的一男一女兩個醫生。女的那個三十上下,白皙高挑,眉眼般般入畫,不當醫生完全可以去當演員;而男的那個便是祁戰的主治,看來跟瞿青河一個年紀,可長得一臉猥瑣,同樣的白大褂也遠不如對方挺括。

主治醫生眼睛盯著祁戰,話卻是對瞿青河說的:“就沒見過那麼強的病人!都剖腹探查了居然都不肯留院,主動脈差一點就會被刺穿,如果那樣,很短時間內就會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

“差一點是多少?”

“是……”主治醫生仍想勸對方留院,本打算請副院長發話,沒想到瞿青河卻反過來問他,他一時結巴,竟沒答上來。

瞿青河沉著臉:“醫務工作者對於患者的病情一毫米都不能倏忽。”

主治醫生一臉尷尬,那個漂亮的女醫生趕緊插話:“是主任倏忽了,但是……最好還是留院吧,萬一出什麼事,肯定又要反過來追究醫院的責任。”

“出事我會擔著。”傷患還沒再次拒絕,瞿青河倒說話了,他看了一眼祁戰,語氣輕描淡寫,“何況不是多重的傷,死不了。”

病房裏氣氛略微秒,外頭又急匆匆地來了幾位醫生護士,推門便進,喊道:“瞿院長!南樓9樓17號病房的葉老將軍去世了!家屬都趕過來了!”

能被稱為“將軍”,便知道來頭一定不小,葉老將軍解甲歸田以後身體一直不好,便在淮仁醫院裏頤養天年。瞿青河麵色微變,問:“怎麼回事?”

“事先沒一點征兆,陪護人員也沒發現什麼異常,好像就是一覺睡過去,自然死亡了。”

“知道了。”瞿青河朝趙羚宇點了點頭,算作告別,便跟著進門來的那些人走了。

瞿青河剛離開,這裏的祁戰也帶傷要走。趙羚宇也隻得跟著他,剛剛踏出病房便接到《獵亡人》雜誌社的電話,通知他明天上午十點準時去報道。

怎麼來的怎麼回去,這人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受了傷,照舊風馳電掣地駕駛他的機車。趙羚宇坐在後座上,這回連碰都不敢碰祁戰,一顆心髒懸在嗓子眼,一半是擔心自己被甩飛出去,一半是擔心對方撕裂傷口,再次血流成河。

祁戰在自己房裏休息的時候,趙羚宇就出去買熟食當晚飯,他從樓梯下去,刻意孩子似的跳了兩步,發現原來的傷腿竟也不怎麼疼了,大概經曆了這麼驚心動魄的一天,自己潛意識裏都覺得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端著吃的就上了樓,餐盤上有半隻白切雞、半隻果木烤鴨、還有鹵水肘子與金錢肚,外加兩隻空杯,一瓶老白幹。

趙羚宇推門進去,對方似乎完全沒胃口,以手腕遮著眼睛,躺床上一動不動。帶血的外套扔在一邊,帶血的T恤還沒換下來,□□刺破的口子很顯眼,周圍暈開一圈已呈暗色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