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星期以來,每晚12點後,蘇禹都會把車停在這裏,什麼也不做,就靠在車身上抽煙,抬頭看著她房間的窗戶。
他的容貌已經大改,嗓子壞了,身上遍體都是疤痕,身體也日漸虛落,他被寧修文折磨的太慘,活不了多久了,這樣的他,憑什麼做回簡銘?與其讓簡言和程錦看到一個這樣不堪的他,還不如就讓她們都以為他死了。
在麵對簡言時,他都能忍住,甚至惡言傷害,那麼麵對程錦,他一定也可以忍住。蘇禹以為自己做得到,可是在看到程錦光著腳朝他飛奔而來時,他無力地垂下手,他知道自己之前所做的全部努力都白費了。
他不能看著她這樣。
……
“下次出門時,不管有多著急,都一定要記得穿鞋穿襪子。”車內,蘇禹握住方向盤的手捏緊,手背上蔓延起一條條青筋,他在恨。
“我不冷。”程錦燦爛地一笑,蜷縮在座椅上,眸子亮晶晶地看著她。
他看她一眼,迅速地挪開,他抿著唇,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丟在她身上,冷冷道:“穿上!”
“啊?我說我不冷的,你穿,別給我。”程錦固執地拒絕,她從窗下看到蘇禹時,腦子一熱,壓根沒有考慮就直接衝了下來,這會兒,臉紅了紅,覺得很丟臉,她呐呐道:“我回去了。”
拉開車門就往下走,蘇禹阻攔不及,眼看著她的小腿和腳都凍得發紅,緊繃著臉把自己的西服外套丟在地上,拉住她的手腕,低怒道:“都凍紅了還嘴硬?踩在衣服上,別踩在地上。”
他的西服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名牌,現在竟然毫不在意地丟在地上讓她踩,程錦錯愕,為了掩飾尷尬,她撲哧一聲笑了,眸色清潤:“我也不能一直踩著你的西服回家呀,你當它是溜冰鞋啊?”
一陣涼風襲來,她冷的打了一個寒顫,蘇禹抿著唇,下車繞過來將她抱了起來丟在車裏,他這一係列動作那樣熟練,抱著她的腰連看都沒有看,好像他曾抱過她無數次。
程錦微愣,耳畔又傳來他沙啞的聲音,“為什麼下來?”
“那你為什麼在這裏?”她回過神,眸光炯炯地看他。
“剛好經過。”
“你騙人!”
蘇禹沒說話,他踩了油門,開著車往海邊跑,程錦也沒說話,她打開車窗,用手撐著腦袋,任風吹亂她的長發,她心裏的煩悶無法消除,開了口,“我明天就要結婚了,心裏卻突然有些遲疑。”她回過頭,認真地道:“我昨晚做夢了,夢見了你,你說這是為什麼?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我們以前不認識。”蘇禹的聲音好像更加難聽了。
“那為什麼……為什麼你看著我的眼神那樣……眷念?你不要說謊騙我,我看得出來的。”
好安靜,耳邊隻有呼呼得風聲,還有那潮濕腥甜的海水味。
蘇禹沒讓她下車,把車停在海邊,側身看她,“因為你長得很像我以前喜歡的一個女孩子。”
“啊?”程錦詫異,好奇地等著蘇禹往下講。
“我……我很想她。有的時候感覺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可一想到她,又逼著自己咬牙撐下去。我也常常做夢,夢到她在廚房裏給我做蛋糕,她很喜歡烘焙,尤其愛做戚風蛋糕,用那種小勺子舀著喂給我吃。”蘇禹靠在座椅上,閉上眼,聲音明明很難聽,像是烏鴉在叫,可程錦聽得很認真,她像是一個在聽大人講故事的小孩,仰起頭眸子亮晶晶地看他。
“她很怕冷的,有一回我在外麵談生意,她就在酒店外麵等我,12月份的晚上,她足足等了三四個小時,凍得嘴唇發紫,我罵她,她就哭……”
“她表麵很堅強,其實很敏感脆落,我們吵過幾次架,每次她都會來主動和好,一邊哭一邊說再也不要看見我,我轉身走,她又抱住我。”
“她廚藝很好,但很粗心,每次進廚房不是切到手就是被油燙到,我不準她去廚房,她就偷偷去。”
“她出門經常忘帶錢,又不認路,有一次和我吵架跑去雲南玩,在街上被人偷了錢包和手機,隻好用公用電話打給我,我罵她,問她是不是遇到麻煩了,她吸著鼻子說不是,讓我不要擔心。我怎麼能放下心?當晚就坐飛機趕過去,在火車站的走廊裏找到她,她蹲在那裏,蜷縮著,就像是個小乞丐。”
蘇禹唇角勾起溫和的笑意,程錦聽完,問:“那她現在人在哪裏?你為什麼不去找她?”
“我不能。”蘇禹苦笑了一聲。
“為什麼不能?”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