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國的一處偏僻小漁村。
少女將手裏的背簍放下,對坐在窗前矮凳上的男子道:“今天晚上吃紅燒鱈魚好不好?”
男子依舊維持著遠眺的姿勢,一語不發。
少女也不在意:“我知道,這幾日天天吃魚,你一定膩了,但沒辦法,等過了這段時日,我帶你進城去吃點好的,你就再忍忍吧。”她放下背簍,拽過牆上的布巾,擦了擦手。
“雖然快立夏了,但早晚還是有些涼,你穿這麼少,會生病的。”她從榻上拿起一件絨衣,走到男子身後,輕輕搭在他的背上。
從始至終,男子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像一尊亙古的雕塑。
少女看著他,輕輕歎息一聲。
“我去給海大叔家幫忙了,你老老實實待在這裏,等我回來,知道嗎?”
一直都是少女在自說自話,坐在窗前的男子,從未給過任何回應。
一陣風吹過,窗外烏雲密布,空氣中也泛起了陣陣潮濕的氣味。
推開門,少女嘀咕一聲:“剛才還好端端的,怎麼又要下暴雨了。”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眼男子,這才小心翼翼將門扉合上。
就在將門扉合上的刹那,天空突然發出一聲炸響,雷聲如霆。
少女猛地拉開門,衝了進去。
果不其然,男子抱著腦袋,將臉埋在臂彎裏,全身瑟瑟發抖。
“不怕了不怕了,我在這裏陪著你……”少女跪在地上,探出雙手,將男子緊緊擁在懷裏。
然而卻沒什麼效果,男子依舊顫得厲害。
“別怕,沒事,真的沒事,我們在這裏很安全,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少女柔聲安撫,同時加重了擁抱男子的力量、
男子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凰……”
少女沒有聽清,“嗯?你說什麼?”
隻說了這一個字後,男子就再次變成了啞巴。
仰著頭,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虛空,靛藍的眸子,比大海還要明淨,比夜色還要空靈,然而,卻因缺乏神采,而顯得空洞單薄。
可即使如此,也無法掩蓋男子身上的無雙風華。
麵若皎玉,風流出岫。
那是一張可令世上所有人淪陷的臉容,一張見過一次,便會畢生難忘的臉容。
可惜,美則美矣,卻美得沒有靈魂。
像色彩濃豔靚麗的風景畫,沒有生命,死氣沉沉。
屋外依舊雷雨交加,好似這場暴風雨永遠都不會結束般。
突地,一直像尊雕塑般的人,猛地直起身子,那是直勾勾的盯著門口方向。
“怎麼了?”少女納悶地問,也順著他的視線朝門口看去。
雨聲和雷聲似乎小了些,黑壓壓的烏雲也漸漸散了開去。
咚咚咚。
門扉突然被敲響。
少女怔了一下,小聲告誡男子:“不要出聲,我過去看看。”
其實,就算讓他出聲,他也是出不了聲的。
走到門前,輕輕將門扉拉開一條縫,當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時,她驚訝地低呼一聲:“七……七皇……”
“我可以進來嗎?”
少女緊緊咬著唇,猶豫了半晌,才將門拉開一些:“七皇……陛下怎麼會到這裏來?”
祁凰看著麵前的少女,感概道:“小鸞,你既然沒有死,為何不回去?叫大家為你擔心這麼久。”
沒錯,眼前這名穿著樸素,臉頰黝黑,頭發蓬亂的少女,就是一年多前葬身大海的祁小鸞。
祁小鸞撇撇嘴:“擔心?在那個皇宮,有誰是真正關心他人的?不過是假惺惺的表演罷了。”
沒想到祁小鸞對皇宮厭惡會這麼深,當初她求自己不要送她回去,還以為不過是心血來潮,對外麵的世界好奇而已,終究,她還是離不開皇宮,離不開錦衣玉食的生活。
可看她現在的模樣,哪裏還有半點金枝玉葉的痕跡,如果不說,誰也看不出她曾經是個嬌生慣養的公主。
“小鸞,我尊重你的選擇。”
祁小鸞驚訝,她還以為祁凰會說自己不知輕重,任性妄為呢。
“你不怪我嗎?”
“怪你什麼?視榮華富貴如糞土?”祁小鸞做了自己想做,卻不敢去做的事情,她羨慕她,也佩服她。
“你……你來找我,就是來說這些的?”祁小鸞挪動了一下腳步,像是要擋住什麼一般。
祁凰凝視著她,淡淡道:“我是來找他的。”
“他?”祁小鸞握著門把的手一緊:“什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