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女性詩人層出不窮,其花樣也層出不窮,其中比較突出的例如宇向、萊耳、藍藍、沈娟蕾、陳魚、巫昂、魯西西、丁麗英、小安、千葉、尹麗川、呂約、曹疏影、穆青、路也、燕窩、安歌等,尹麗川把“下半身寫作”引入詩歌創作,從而名嘲一時。

這一時期的女性詩歌在語言上有一個共同的特征:自白話語。但實際上,在自白的風格之外,還有陸憶敏注重內心審察的冷靜風格的作品,翟永明寫作風格中所具有的觀察與敘事性特征。

在“女性詩歌”的批評話語中,“翟永明”已經成為一個關鍵詞,一個象征,一棟“女性主義大樓”裏的“安全通道提示牌。”由此可見,她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翟永明的語言風格透著一種“善與怕、躲閃與責任、遊移與堅定”如她的《母親》:

無力到達的地方太多了,

腳在疼痛,

母親,你沒有

教會我在貪婪的朝霞中染上古老的哀愁。

我的心隻像你

你是我的母親,

我甚至是你的血液在黎明流出的

血泊中使你驚訝地看到你自己,

你使我醒來……

這首詩充滿著母性的愛,與其說是詩人對母親的懷念,不如說是詩人在寫自己。語言在形式上是半自白的口語寫作,善性的口語,對傳統詩歌語言的逃避和害怕。雖然在其中包含了詩人對語言的獨特駕馭能力,顯示了詩人對語言的觀察能力,有氣勢,有微妙,其變化多姿。但還是與那個時代女性詩歌的語言特點相一致的。

還有比較有特色的詩人是小安,她的語言單純,安靜,觀察準確,簡約,在整體上有種神秘感。但是也是自白式的述說。小安以寫短詩出名,短詩造就了她的詩歌必須簡練、概括性強,小安的短詩在具有了這兩個特征後開創了自己的風格。風格因素更多地聯係著語言的物質性特點,聯係著詩人的呼吸、聲音、響亮度、節奏感、語速、語感等,但是小安的詩歌在簡短中透出無限的響亮度和節奏感。

近幾十年來,大眾文化以驚人的速度和規模在成長,尤其是在城市中,大眾文化已經深入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麵。90年代以來,大眾文化更是得到快速發展。詩歌作為古老的文學樣式,同樣在適應曆史的潮流,它以更積極的態度,更新穎的語言風格去體現生活,去關注日常生活中平庸的一麵。因此,詩歌語言風格也開始轉向關注世俗、平庸。

詩歌語言風格的庸常化,更確切地說,是詩歌創作的一種傾向。語言庸常化後,其結果是詩歌創作的難度降低。難度的無力使矯情之風大盛,對難度的回避,讓文字滯留於泄情、濫情與煽情,不由分說地將自己的所謂隱私與非隱私等流水賬式的炫示;在語言方麵,散文化或不如說是日常生活用語隨意堆積,審美格調降低,牽強而做作;在題材方麵,盡取些生活的隱私,暴露生活中的陰暗。這種現象,體現出寫作者對自身、未來的無法把握。如果說物質的壓力與引力使現階段詩人精神秩序紊亂、無規則、無理想、無目的、無標準,此說似乎又不準確,因為並不隻“詩人”這個群體是這樣。也就是說詩歌大眾化開始了,寫詩的人不再局限於詩人,凡是有生活的人都可以寫詩,都是“詩人”了。

形式對於詩歌的限製越來越小,詩人們不再追求詩歌在語言上的那種簡約,平淡,朦朧,柳絮輕風。而是隨心所欲,沒有束縛。像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類的詞語經常出現在詩中。一些暴露隱私的詞語和惡心恐怖的詞語也經常出現在詩裏。例如:前者如避孕藥、胸罩,後者如棺材、屍體、血液等等。

從詩歌本身的語言追求來看,語言的庸常化傾向並不值得反對,基於情感力度的庸常化語言風格,是可以讀出韻味的。但是,有些詩人的詩歌庸常到低俗、齷齪的地步,這對詩歌語言的審美是大有害處的。如果庸常化的語言是庸常生活的深度書寫,那麼這本身就是一種語言美的體現。是語言在詩化過程中自然體現出來的結果。但是,如果庸常化的語言風格隻是詩人一種才盡的語言轉換,而在思想和創作手法上沒有突破,那麼這種詩歌便缺乏應有的詩味和審美特征,而且沒有多大的價值。

詩歌語言風格的庸常化特征表現在朦朧的意緒,無意識的流動,不可透性,以及語言本身的各種意義層次;創作時盡量打破合理性與習慣性,通過刻畫來反映一種思考;手法是描述和暗示,注意節製情緒、感情;在意象的表現上,是盡取平凡、庸俗、齷齪、血腥的詞語來修飾意象。在詩歌題材方麵,表現為日常生活狀態的入詩,細小情節的入詩,以及一些隱秘事情的入詩。例如寫拉屎,寫撒尿,寫吃避孕藥等。

在現今的詩人中,用庸常化語言風格來抒寫日常生活狀態的深層感受的詩人,例如古馬。古馬是屬於那種不太認真寫詩歌的詩人,如果說他是真正的在寫詩的話,那麼他也隻是在表現一種狀態。他的詩歌語言中經常出現一些惡心的詞語:血、屍體等等。例如《蒙古馬》一詩的後一段:

在異鄉的黃昏

旅人感覺落日是挑在刀尖上炙烤的

一塊帶血的牛肉而不易察覺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