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瑟羅:如果你要是故意捏造謠言,來毀壞她的名譽,使我從此而受到難堪的痛苦,那麼你以後再不要祈禱吧;放棄一切惻隱之心,讓那些各種駭人聽聞的罪惡都統統叢集於你罪惡的一身,盡管你曾經做過一些使上天悲泣、使人世驚愕的暴行,但是因為你現在已罪大惡極,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可以使你在地獄裏沉淪得更深的了。
伊阿古:天啊!您真是一個漢子嗎?您確定有靈魂嗎?您還有知覺嗎?願上帝與您同在!我也不想再做這撈什子的旗官了。啊,倒黴的傻瓜!你一生隻想做個老實人,反而人家卻把你的老實當作是一種罪惡!啊,醜惡的世界!注意,注意,世人啊!說老實話,做老實人,真是一件危險的事哩。謝謝今天您給我這一個有益的教訓,既然善意反而是遭人嗔怪,從此以後,我便不再對朋友掬獻我的真情了。
奧瑟羅:不,且慢;你應該做一個老實人。
伊阿古:不,我應該做一個聰明人;因為老實人就是傻瓜,雖然一片好心,可結果還是自己吃虧。
奧瑟羅:我想我的妻子是貞潔的,可是疑心又使我相信她不大貞潔;我想你也是誠實的,可是疑心又使我覺得你不大誠實。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一些證據。她的名譽本來像是狄安娜的容顏一樣皎潔,可現在已染上汙垢,如我自己的臉一樣黝黑了。要是麵前這兒有繩子、刀子、毒藥、火焰或是使人窒息的河水,我一定不能忍受。但願我能掃空這一塊疑團!
伊阿古:主帥,我看您現在完全被感情所支配了。
我很後悔說那些話不該惹起您的疑心。那麼直到現在您願意知道究竟嗎?
奧瑟羅:願意!嘿,我一定要知道。
伊阿古:那倒也是可以的;可是那又能怎樣辦呢?怎樣才算知道了呢,主帥?我想您還是眼睜睜地當場目睹看她被人奸汙吧?
奧瑟羅:啊!該死該死!
伊阿古:叫他們當場出醜,我想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他們幹這種事,總是要避人眼目的。那麼該怎麼樣呢?又怎麼辦呢?我應該怎麼說呢?怎樣才能拿到真憑實據?即使他們像山羊一樣風騷,猴子一樣好色,豺狼一樣貪淫,或許他們是糊塗透頂的傻瓜,您也還是看不到他們這一幕好戲。但是我說,有了確鑿的線索與證據,就完全可以探出事實的真相;如果是這一類間接的旁證可以使您解除疑惑,我想那倒是不難為你得到的。
奧瑟羅:請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證明她已失節。
伊阿古:我不歡喜做這件差使;但是既然愚蠢的忠心已把我拉進了這一樁糾紛裏去,所以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最近我曾和凱西奧同過榻;因為牙痛我不能安然入睡;世上就有這樣一種人,他們的靈魂是不能替他們保守秘密的,通常會在睡夢之中就自然地吐露他們的私事,而凱西奧也就是這樣一種人;我聽見他在夢寐中說,“親愛的苔絲狄蒙娜,我們必須要小心,不要讓別人窺破了我們的愛情!”於是,主帥,他就緊緊地抓住我的手,嘴裏喊,“啊,可愛的人兒!”然後就狠狠地吻著我,那些吻好像是長在我的嘴唇上似的,他恨不得連根拔起一樣;然後轉個身他又把腳擱在我的大腿上,歎一口氣,親一個吻,喊一聲“該死的命運,把你給了那摩爾人!”
奧瑟羅:啊,可惡!可惡!
伊阿古:不,這不過是他的夢而已。
奧瑟羅:但是對此推判出過去發生過什麼事就可想而知;雖然這僅僅隻是一個夢,怎麼能不叫人起疑心呢。
伊阿古:本來隻是件很無謂的事,但是現在這樣一看,也就大有文章了。
奧瑟羅:我要把她碎屍萬段。
伊阿古:不,您不能太鹵莽行事了;我們還未看見真正的實際的行動;也許她現在還是貞潔的。告訴我這一點:您有沒有在尊夫人的手裏看見過有一方繡著草莓花樣的手帕?
奧瑟羅:我是給過她這樣一方手帕;我記得那是我第一次送給她的禮物。
伊阿古:那我就不知道;可是今天早晨我看見凱西奧用這樣一方手帕來抹他的胡子,我相信以及敢肯定它一定就是尊夫人的。
奧瑟羅:假如就是那一方手帕——
伊阿古:假如就是那一方手帕,或者是其他她所用過的手帕,那麼對她來說又是一個不利的證據了。
奧瑟羅:啊,我但願那個臭家夥有四萬條生命!僅僅讓他死一次是發泄不了我心中的憤怒的。現在我全然明白這件事情是真的了。瞧,伊阿古,我把我那全部癡情向天空中吹散;它已隨風消失了。黑暗的複仇意念,快從你那幽窟之中升起來吧!美好的愛情啊,把你那王冠和你那心靈深處的寶座讓給那些殘暴的憎恨吧!脹起來吧,我的胸膛,因為你已滿載著毒蛇的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