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1 / 1)

海的女兒

我妹妹六月份從美國回來,我們計劃一起來上海看世博會。在電話裏討論最想去看哪個館,妹妹說想去河北館看一盞兩千多年前的燈。在美國生活的中國人,對國內的資訊一點兒不比我們呆在北京少,網絡把全世界連接在一起,隻要你想知道,任何信息隻要動動鼠標,立刻呈現在眼前,應有盡有。

我也在網上查查,為去上海世博會做好案頭準備。我先生譏笑我書卷氣十足,去個上海又不是去錄節目,做什麼案頭準備。他準備穿一雙球鞋、手拿一張卡,拔腿就走,走哪兒算哪兒。看哪個館好看就進去參觀,他說我可不想像趙凝那樣,連玩都那麼認真。

我不理,還是上網去查。查的結果是迷上了丹麥館的原件藝術品“海的女兒”。

“我要去看海的女兒。”

我立刻在家裏大聲宣布,樓上樓下地跑。我先生小林正在廚房裏燉一隻三黃雞,我說什麼他都說“好”。在生活上,他是隨心所欲的人,而我由於東西寫得太多,任何事都要變成文字才放心。每個周末我倆開車一起去大超市買東西,我都事先要用娟秀的鋼筆字,寫一張12345分類整齊的“購物單”。

我愛寫“火腿一袋、豌豆若幹”,我愛寫“速凍餃子一袋、餃子醋一瓶”、我愛寫“冰激淋一大盒”、“紅灑一支”。進超市手拿小紙條按圖索驥,提高購物效率。

去世博會我也準備做最有效率的參觀者,想看什麼,直奔主題。丹麥館的“海的女兒”雕像,據說當時也有人建議拿複製品來參展,但猶豫之後還是決定搬來真品。

在安徒生筆下誕生的“海的女兒”,並沒有因為時間的久長而褪色,這就是藝術的魅力。如果當年安徒生沒寫“海的女兒”,那丹麥將缺少一個有代表性的藝術符號,作家在一張白紙上寫下“海的女兒”這個標題的時候,一定不會想到若幹年後他的“女兒”在繁華的中國盛會上亮相吧?

好的文學作品,圖的不是轟動一時,表麵熱鬧。它要有長久的生命力。潛心寫作的人,也應耐得住寂寞。太愛湊熱鬧的人搞不了文學。

在我小的時候,文學是許多人的夢想。而如今夢想一詞差不多成了“選秀比賽”的代名詞。一個年輕人如果張口說他有一個夢想,那十有八九是指愛唱歌。

愛唱歌當然是好事,但如果千人一麵地“夢想”當紅歌星,那“夢想”是不是太狹窄了點?舞台隻有那麼大,要是有一千人站在台上,台下隻有一個人看,那誰來為“夢想”買單?

安徒生的書當年銷量非常好,據說人人都愛看,他的童話不光是孩子喜歡,大人包括國王都愛讀。去世博會看“海的女兒”,重溫作家筆下的優美童話,是一件多麼浪漫美好的事。

我們一起去尋找世間最美的童話,在上海世博會上,凝駐美麗時光。

水晶蝴蝶

我的朋友很想買那種封在水晶裏的蝴蝶,那些蝴蝶被層層疊疊地放在架子上,導購小姐穿著紅色的衣裳在僵死的蝴蝶麵前蝶一樣地飛來飛去,對這個說:“買一個吧,瞧這隻蝴蝶多好看!”對那個說:“這種盤子可不是玻璃的,它是水晶。”

說著用手指當啷當啷地敲著,玻璃或者水晶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響,隻是那些封在水晶裏的蝴蝶,死死的,一動不動。

我們很仔細地觀看那些蝴蝶,蝴蝶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美麗,黃色的底,上麵是密密的圓點。或者是紫色的翼翅,上麵是淡灰色的圖案。所有的“設計”都是印象派的感覺,有的像是有人用顏料信手一潑,潑上去的花紋恰好就是蝴蝶翅膀上的顏色;有的又像是用一管細細的筆,蘸著顏料一點點地描上去的,斑斕絢麗,令人感覺很奇異。

還有一種蝶翅畫也在那裏展出。那是用殘破的蝴蝶翅膀粘貼出來的畫,不知那樣一幅畫需要多少蝴蝶碎片才能拚湊出來,畫上的仕女個個眉頭上都凝著股悲涼的情緒,這樣的畫我們是不敢買的,且不說一路上那麼多的蝴蝶翅膀會不會掉,就算完好無損地把它帶回家,又有哪一個房間適合掛這樣一幅憂心忡忡的畫呢?

於是,許多個憂傷的被撕碎的蝴蝶的靈魂就這樣靜靜地掛上牆上,無人過問。

導購小姐又拿出許多隻水晶盤來給我的朋友看,她反複解釋她手裏拿的是水晶而而不是玻璃,好像這樣我們中間的某個人就會下決心買下一隻兩隻來。其實,水晶也好,玻璃也好,封住的總歸是一段凝固不動的生命,它們曾經有過的美麗,也因靜止而大大打了折扣。

我站在那裏,想象著蝴蝶飛舞的樣子,我看見一些活的色彩從封住的水晶盤中飛出來,先是一隻、兩隻,然後越來越多,大片蝴蝶從我額前掠過,然後盤旋而上,一陣風似地飛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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