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2 / 2)

如今拍照已經變成一件稀鬆平常事,數碼相機,人手一隻。年輕女孩們喜歡弄微博,微博通常隻寫還不過癮,還要加張照片,才更體現圖文並茂,或者說是提供一種證據。某影星喜歡乘地鐵,早晨的北京地鐵,據說人擠得跟照片似的,人挨人,人貼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男明星也常遇見瘋狂粉絲的追捧。女孩一眼認出了他,並不尖叫,而是從容不迫地從包裏拿出粉紅色數碼相機,對影星說:“你別動,站好了,我給你拍微博呢”。影星隻好尷尬一笑。從此定格,臉飛到人家微博首頁上去。

我和先生常在頤和園湖邊快走,鍛煉身體。每當看到在湖邊拿著“長槍短炮”單反相機拍風景的老人,我倆都要善意地相視一笑。有的人並不知道要拍什麼,隻是跟風,別人把三角架架在哪兒,他就跟著架。別人在那兒等太陽落山,他也托著下巴慢慢等。

在頤和園,每天看到的好相機無數,一隻比一隻高級,幾乎哪種天氣都有人架著三角架在那兒等。也許,他們等的不是太陽落山,荷花盛開。也不為拍到碧藍碧藍的湖水,端莊大氣的佛香閣。他們隻為消磨一段時光,耳邊沒有老伴的嘮叨聲,兒女的爭吵聲,小外孫的哭鬧聲。相機給了他們一段獨處的靜謐時光,可以用來回憶,可以用來冥想。

我喜歡拍物的細節:一枚甜香的桃子,臉上泛著紅暈;兩隻耳環一串項鏈,散落在書籍旁邊,就是一幅很美的畫。拍蔬菜。拍水果。拍鞋子上的花紋,拍紙片兒上清晰秀美的字。拍廟宇,拍帶來吉祥好運的大鍾。拍日出。拍城市的剪影,取名為《夢》。

咆哮體

演員馬景濤開微博,一天之內就在評論欄裏發現成百上千個“!”,他的粉絲們親切地把他稱為“咆哮教主”,這無數個驚歎號就表示“咆哮”的意思。

作為瓊瑤劇第一男主角之一,馬景濤的表演自成風格,給粉絲們留下深刻印象,於是就有人在網絡上將馬景濤在各個電視劇裏的“咆哮”場麵剪輯成冊,放到網絡上去,點擊率居然還挺高,馬景濤也從此落下“咆哮教主”的雅號。

一開始他是不接受的,心裏不舒服的,感覺別人這樣稱呼是“看不起我的演技”,但自從開了微博之後,他忽然感到釋然了,既然有這麼多人喜歡這麼叫,隻要他們高興,就讓他們叫好了。他接受采訪時態度從容淡定,這種坦然態度讓我心生敬意。

恰好這兩天我也遇到一件特別心堵的事,有個自稱“老朋友”的讀者不斷發電子郵件給我,把我曾經出版過的小說重新剪輯,反複粘貼,並稱“做了一點小修改”,這讓我心裏很不舒服。任何文學作品都是不可任意切割、挪移的,張冠李戴,斷章取義,小說變得麵目全非,誰心裏會舒服呢?

那人的信還在源源不斷地寄來,他把我的《白馬之戀》和最近的新作品《雙身花》嫁接在一起,人物混雜,景物串聯,原本不認識的人物在他的“修改版”裏對上話,甚至談上戀愛。我不喜歡別人這樣“惡搞”我的作品,我一下子理解了馬景濤當年討厭“咆哮”兩個字的心情。

生活中有許多事隻有輪到隻自己頭上,才知道有多煩惱。剛開博客那會兒,每天最害怕看的就是評論欄。有時一篇文章有幾千條留言,我的那幫玩博客的朋友全都羨慕死了,說趙凝你怎麼搞的,有那麼多留言?

我也不知道。真的很茫然。但我很怕看那些留言和評論,每次鼠標一滑匆忙逃過去。在網絡發達的今天,我不知網絡對“作家”這種行業是好還是壞。作品被快速傳播,但同時也有更多的人對你指手劃腳,評頭論足,甚至“複製粘貼”篡改你的作品,這些在過去沒電腦沒網絡的年代,是不可能發生的。我從沒有給那個寄郵件的人回過信,因為我認為他不尊重別人。

我心情好起來是因為我想通了一件事,《紅樓夢》在手抄本流傳的過程中,也是不斷有人刪改、添加、重寫,自作聰明的人很多。那個願意改我文章然後寄回來的人,說明他喜歡我,研究過我的書。就像“咆哮教主”馬景濤被定格的“咆哮體”一樣,有人不斷剪輯他的視頻,說明大家關注他,喜歡他。

世界變得很大,同時也變得很小。電腦這小小的一方屏幕,吸走了我們多少時光,又有多少歡樂和委屈在這裏上演,源源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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