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1 / 2)

流光滿地,秋水漸冷,已經是深秋了,在寂寞裏怒放的素菊依舊開得詭異,稀稀疏疏的陽光灑落,穿過千瘡百孔的花田,浸涼了整段記憶。

一隻白色的蝴蝶靜靜的起舞,徒勞的想挽留住最後的美麗與燦爛,絲毫沒有覺察到即將到來的肅殺與凋零。似乎有悠悠的哭泣,被扯碎在風裏,“月落,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隻有十二歲而已,求你,求你了。”那個叫月落的女子大約有十六、七歲的樣子,麵部平和如軟玉,著一襲白色紗裙,恍若一縷白色的孤魂誤落人間。過了許久,久到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滯,月落才終於緩緩歎息,“我曾經對你說過,一入宮門深似海,這個皇宮,繁花似錦,遍布姹紫嫣紅,可是裏麵隱藏了重重的殺機,一步不慎就會招致殺身之禍,可惜,現在你求我也太晚了,你想要皇帝心裏隻有一個人,那是自欺欺人罷了,你不是傻子,從來就不是,何必非得為難自己呢?”

跪在地下的黃衣女子渾身一顫,紅妝掩不過麵上的憔悴的疲憊,淚順著她皎潔的麵容滑落下去,然後,一滴一滴,打在了空寂朱紅庭院裏,月落靜靜地望著她,心裏感到一陣陣的悲哀,永遠活在寂寞與恐懼裏的皇後娘娘,正如她當初所擔憂的一般,在這個皇宮裏綻放了一瞬間的芳華,然後迅速凋落,枯萎了。“好,我帶羽兒走,但是你要考慮清楚,我這一走,羽兒這一生就將永遠離開這個皇宮了,他將不再是萬眾矚目的皇子,從此,富貴,權勢,聲名都將與他無緣了。很有可能,羽兒還將忍受貧窮,饑餓,你心忍嗎?”黃衣女子忽的淒然一笑,笑裏充滿了無奈與哀傷,凝滯在空蕩蕩的金碧輝煌裏,“無悔”,聲音如天邊傳來般遙遠,一片紅色的楓葉輕盈的飄落,如同黃衣沾滿了鮮血的豔麗。

當冬季來臨的時候,晶瑩剔透的冰珠子和白雪將覆蓋整片大地,掩埋所有的罪惡與記憶,然後等到雪融化,來年的春天輕輕飄零的時候,這片土地也終於純淨了,在埋葬鮮血的地方,花開滿了萬紫千紅的花,一朵一朵,詭譎,璀璨。花開的愈燦爛,鮮血越淋漓。而天上那些星呢,大概是冰涼了石頭心,然後緩緩睡去了吧。貪戀人間的繁華,結果便是,化作流星,一瞬間的美麗,永世的隕落,冰冷,寂寞。

月落轉身,不觸碰一粒風塵,踏著這片蒼涼,然後,輕揮衣袖,如一條白色的綢緞,隨著秋風飄出了皇宮,回頭,麵上有一片雲影,驚鴻一瞥,消散了,或許是淚痕吧。她的身後,是沉默的不發一語的濯羽,他的眼裏,漫布了潮濕的種子,開放了一層一層,血紅的恨意。月落與他,原本是形同陌路的兩人,隻因一場巧合的相遇,她認識了他的母親,二人成為至交。從此刻她潛出皇宮的這一刻起起,她便要帶著他流落天涯了,背後的朱門緊閉,濯羽回頭冷冷望去,像是隔絕了前世所有的因果,他一步步,慢慢遠離了這座埋葬了他母親的黃金牢籠,再也不肯回頭,隻是,一步有一步的哀傷與落寞。

一路上,濯羽的靈魂似乎漂移到了另外的遙遠時空,不哭,不鬧,安靜的令人心悸,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卻無法觸碰到心底那根弦,月落從來骨子裏就是清冷的,冰造的骨髓雪做的心,已經習慣了這個世間的種種落寞與蕭索,對於濯羽的沉默,她也隻是微微搖曳了一瞬的心神,畢竟是才十二歲的孩子,轉瞬之間喪母離家,失去所有,不知這個孩子要如何承受這種沉重。

掠過一路的種種飛花浮塵,二人終於到達了鴻蒙山。這的確是一處隱居的絕佳之所,大自然的絕妙構思在這裏發揮到了極致,飛瀑,亂石,密林,野花,無一處不是動人心魄,月落已在這山裏度過了十六載的春秋,伴隨她的,還有十三位亦師亦友的鄰居,他們的墳塋。然後便是漫長的寂寥,多半日子她是形影相吊,不去理會世間的渾濁混沌。

月落靜靜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濯羽,長途跋涉使他的原本光鮮的服飾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陰影,反而多了一種蒼涼的味道,自然而然的融入了這片山水叢林,似乎他原本便是屬於這裏的,隻是,他會甘心嗎?十二歲的少年身上已經有了隱約的王者氣息,以及,濃濃的寒意和眉間揮之不去的淡漠。帶著他繞過重重疊疊的山石,月落開口道:“這就是你以後居住的地方了,地方簡陋,你慢慢適應吧。”少年微微哼了一聲,便再也不肯多說一言。今夜月明星稀,靜謐的山林裏月影光華,無眠夜,夜長不得眠,明月何灼灼。

晨曦微露,風輕輕的拂過,月落的素衣隨風搖曳,籠罩在一片淡淡的陽光裏,濯羽醒來,這才驚覺自己竟睡在了冰涼的石床上,他心裏掠過一陣陣的黯然,是了,自己現在不再是眾星捧月的皇子了,而是一個淪落鄉野的平民。他的眼裏迅速的閃過一絲狠戾,又被掩埋在深深的蕭索裏。“你醒啦,桌上有吃的。”月落淡淡說道,對他全身散發的疏離絲毫不以為然。“你的輕功很好。”濯羽亦是淡淡的,月落輕笑,“你的劍術應該也不差。”濯羽輕顫了一下,然後笑了,一雙眼睛熠熠生輝,煞是好看,像彼岸的焰火倒影在天湖上。月落有那麼一瞬心神動了一下,不得不說,這個少年,才十二歲的少年,的確是天生的美男子,風資特秀,爽朗清舉,這一刻月落隻想到一個詞:傾國傾城。覺察到自己的心花搖曳,月落不著痕跡的低下頭,細細的吃起桌上的野果,一股酸甜的滋味湧上心頭,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