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1 / 1)

我們相識的時候,我家還沒有電視機,而我那個時候是特別愛看電視的。我經常去他住的那個地方玩,因為他自己一個人住在他家的那間電視修理鋪。那個屋子堆滿了電視機,雖然大多數是壞的,但總也能找到一兩台能看的。我們兩個就坐在屋裏看,鋪子很小,但再小的鋪子容下兩個小孩還是很容易的。如果是星期天,我們會看上整整一天,那的確是件令人快樂的事。有時候沒有好的電視劇,我們就坐在他家門口看車水馬龍,他家門口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楊樹,給人的感覺很好。

我們基本上不去網吧,不是因為未滿18歲,因為他爸媽要求他看著修理鋪,而我是因為一個人去網吧沒意思,而且那個他家的網吧離我家太近。但我們有時候會在晚上一塊去別的網吧,一塊玩一會小遊戲。因為他家是開網吧的,周圍的網吧老板都認識他,所以老板總是會讓我們多玩一會,當時感覺受了他很大的恩澤。再後來對麵的房屋需要拆遷,他們家搬到了路的這邊,離我家更近了。我有空就去找他,看看電視,說說別的,他基本上不來找我,因為他需要在家裏看鋪子。再後來由於房價上漲,他家的三個鋪子的效益都不是太好,所以他又一次搬了家,從那以後我們就很少見麵了。

我講述的這個故事,現在從各個方麵,都不算悲傷,從表麵還讓人很快樂,頂多最後有點可惜。

如果這個故事都如它表麵描述的那樣,如果最後隻是有一點惋惜,那也是很好的,但故事總是有些深層的東西,也需要說明一下。

他每天都要被要求看著修理鋪。他基本上沒有零花錢,或者有也是零的很毛片。有一次窗子上的玻璃掉了下來,雜到了他的頭和手臂。他腳上有一塊很大傷疤,他說是被熱水燙到的。有一次我見他的姐姐把他打哭了,我也知道他哥哥經常打他,他的媽媽也很少給他好臉色看。他和他的爸爸一個姓,和他的哥哥姐姐不一個姓。一個冬天我看見他穿了雙單鞋,我問他冷不冷,他說他穿了襪子,不冷。

人們總是在看見朋友受苦的時候,總會產生憐憫之心,在心裏祝福他一切都會好的。時不時我們還可能會拿出那句流芳百世的名句“天將降大任於……”使我們的心得以平靜。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發現這份苦沒了邊界,超出了生命之重,該怎麼樣?用一個悲傷就能概括麼。那次他家搬走之後,我就沒見過他本人,前兩年我在家裏看電視的時候,地方新聞報道他得了白血病,公司給他送去了一點錢看病。

有時候生活就是這樣,故事還在,故事中的人已不知到在不在了。我想我們不用特意去製造或者渲染什麼悲傷,有時候,生活足以完完全全讓我們體會什麼是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