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連仲和陶鈞並肩站在山巔。他們放眼望去,隻見旭日初現,曙光照耀下的群峰巍然屹立於娘子關內外,東麵,舊關雄踞在南北兩座山嶺之間,舊關的西北麵有一條深溝直通娘子關,溝中間有個小小的村莊名叫關溝——在平型關前,也有一條叫做關溝的深溝,八路軍第115師曾經在那兒創造了耀眼的輝煌。在舊關西南的兩山之間,一條名叫新關河的小河緩緩流淌,沿小河向西南是甘桃關,再往西南不遠處便是新關。從舊關向東北而行,就是直通井陘的關外古道。古長城蜿蜒於南北山嶺之巔,在核桃園處被切斷。此地是山西與河北的分界處。站在882高地向北眺望,他們看到正太鐵路經南峪、北峪和乏驢嶺與荊蒲蘭之間的山口,沿雪花山北麓到達井陘。
河山壯麗,冷風撲麵,一身戎裝的孫連仲胸中湧起滿腔豪情。
昨天深夜,孫連仲專程來到下盤石指揮部同黃紹竑商討戰局。焦頭爛額的黃紹竑雖沒直接提出要孫連仲部增加上去,但言談之中已有所流露。孫連仲當即表態:“娘子關正麵兵力單薄,隻有讓我的隊伍上去了!”
舊關失陷後,日軍源源不斷進入關溝,並經舊關向新關推進。第20師團第39旅團長高木義人除令第77聯隊加強攻擊,又將第78聯隊全部和1個炮兵大隊投入娘子關一線,增援第77聯隊。
孫連仲決定14日清晨反擊舊關,由第42軍軍長兼第27師師長馮安邦負責實施。馮安邦令第80旅1個團向舊關推進,第79旅主力由娘子關向核桃園,一部向大小龍窩的日軍攻擊,並請第3軍給予配合。
一陣山風吹來,身披灰棉大衣的孫連仲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就在這時,東麵的舊關方向響起劇烈的槍炮聲。第一次反擊舊關的戰鬥打響。
此時,第42軍軍長兼第27師師長馮安邦也正站在清晨的冷風中向遠處眺望。他身軀偉岸,濃眉、闊嘴,麵孔清瘦,前頂已謝,腦後的頭發呈現出灰白的顏色。畢竟已經53歲了,馮安邦的模樣無可奈何地透出老態。那時,在國民黨正規軍師一級的將領中,像馮安邦這種年紀的,十分少見。16歲那年,馮安邦就參加了山東無棣縣家鄉的義和拳,後來又在朦朧的救國救民思想的指導下,離家投靠馮玉祥當兵,在他30多年的軍事生涯中,曾參加了討伐張勳複辟、“首都革命”、“五原誓師”、平定甘肅、“河湟事變”、中原大戰、對中央蘇區和湘鄂邊紅軍的“圍剿”等重大曆史事件。
一年前,馮安邦回山東老家探親時,曾對當年義和團和西北軍時代的戰友、而今在家鄉種地的內弟說:“咱‘老西北’都有誓死抗戰的決心,隻要能開上抗日前線,就拚上了!”
10月14日這天,馮安邦指揮所部同第3軍一起反擊舊關,在核桃園、大小龍窩、關溝一帶與日軍第77聯隊展開了激烈的戰鬥,雙方陣亡者的屍體遍地都是。至黃昏時,反擊的部隊在付出重大傷亡後消滅了進入關溝的日軍一部,但沒能攻下舊關。
15日淩晨1時,閻錫山致電黃紹竑、孫連仲、曾萬鍾:“娘子關附近作戰,交孫總司令指揮;限16日將舊關之敵完全解決;總司令及軍長均應親身嚴行督戰。”閻錫山還懸賞5萬元。但當黃紹竑、孫連仲向全軍通報這5萬元的懸賞時,第27師第79旅的一個營長說:“賞什麼囉!軍人以衛國為天職,即令犧牲了,隻希望抗戰勝利後,能在那兒立一塊碑紀念我們這群為國犧牲的人就滿足了!”僅僅幾個小時後,這位營長便犧牲了,他的那個營也大部傷亡。許多年後,已無人記起那位營長的名字,就像許許多多烈士的名字不被人記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