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0月13日忻口大戰正式展開之後,眾多的共產黨將領將目光緊緊盯住忻口。
在五台縣南茹村八路軍總部,彭德懷對友軍隻知死守陣地的呆拙戰法憤慨不已,他與朱德、任弼時、左權論及此事時,說:“‘日本皇軍不可戰勝’是神話。如果八路軍有20萬,有國民黨嫡係軍的裝備,再附加若幹炮兵,國民黨軍依險防守,我軍機動作戰,靈活打擊敵人,把群眾發動起來參加抗日戰爭,山西是難以打進來的。”
住在太原八路軍辦事處的周恩來則頻繁與閻錫山保持接觸,一再向他建議:正麵硬堵不如以少數兵力鉗製日軍,主力向東北出擊;加強側麵部署,以阻止日軍突入,避免敗績。閻錫山同意改變部署,實際上並未采納。
10月中旬,忻口戰役打得最為激烈的時候,周恩來、彭德懷來到忻縣衛立煌前敵總指揮部。他們再次表示:不讚成把所有兵力都放在正麵打陣地戰。衛立煌深感他們說得對,但無力改變。1938年1月,衛立煌帶第9軍軍長郭寄嶠、第14軍軍長李默庵到洪洞縣馬牧村八路軍總部給朱德、彭德懷拜年時,道出了他的“苦衷”:“在忻口,用主動積極的作戰方法從側麵進行包圍迂回作戰,當然是好,但國民黨中央軍、晉綏軍擔當不了這樣的任務。我們的軍隊和你們的軍隊不同。我們的軍隊必須有領導地行動,一層緊抓一層,要是沒有上級督戰,一分開、一衝散就集結不起來。所以隻能在正麵打仗,打陣地戰,不能像你們那樣在敵後分散活動。八路軍的打法隻好慢慢地學。”
那天,衛立煌心情焦灼地談到,敵機每日清晨即來我方陣地偵察,繼以數十架飛機輪番轟炸,對陣地威脅最大,一天因此幾乎損失一個團的兵力。
當夜,彭德懷返回總部。天色微明,彭德懷就起床來到院子裏,仔細諦聽在重巒疊嶂中隱隱回響的敵機聲。原來,大家以為敵機從北平飛來。此時,彭德懷根據飛機的航速、續航能力和輪番到達忻口的時間判斷,忻口附近必有日軍的臨時機場。他命令剛開入晉北的第129師第769團進入代縣,實地偵察。
金山鋪。忻口戰役前敵副總指揮兼第35軍軍長傅作義對前線的戰況感到焦慮不安,他很少休息,不停地在屋子裏或小院裏踱步。他認為守軍單純防禦不是辦法,大兵力出擊也有一定困難,但又一時拿不出更好的辦法。
這天,一群逃難的老鄉路過金山鋪。傅作義想,老鄉們從北麵而來,可能了解一些情況,便迎上去。
傅作義問:“老鄉,你們是哪個村的?”
“我們是舊河北村的。”有膽大一點的人回答說。“你們村裏有鬼子嗎?”
“有。村外有好多大炮,村子西北角還有一個老爺廟,廟門口有鬼子把守,常有汽車停在門口,有好些挎洋刀的軍官出來進去……”
傅作義根據老鄉提供的情況和個別日軍戰俘的口供,估計舊河北村的老爺廟可能是日軍的一個指揮機關,甚至是板垣的前線指揮所。他馬上要通忻縣衛立煌的電話,先講了他的判斷,然後說:“衛總司令,我有一個釜底抽薪、出奇製勝的設想:派一支精銳部隊,於夜間抄襲舊河北村,以掏心戰法,一舉搗毀其前線指揮所,切斷其通信聯絡,打亂其指揮係統,摧毀其對我威脅最大的炮兵陣地,造成有利形勢,扭轉戰局!”
衛立煌當即說:“宜生兄,你的設想我完全讚同。我馬上報閻長官批準。”15日下午,第35軍第218旅旅長董其武奉命匆匆來到金山鋪軍指揮部。
一進門,他看到除了傅作義外,衛立煌和他的參謀長郭寄嶠也在。
傅作義把總部的決定講給董其武聽。董其武興奮地說:“奇襲舊河北村板垣前線指揮所的任務,我堅決完成!但我旅隻有兩個團,完成奇襲任務後,繼續擴大戰果恐怕兵力不足。”
衛立煌說:“閻司令長官說了,將派20個團後續跟進。奇襲成功,獎賞5萬元。”
傅作義說:“我相信218旅一定會很好地完成任務,事關大局,要向全體官兵講清形勢,激勵‘寧做戰死鬼,不做亡國奴’的愛國精神,發揚35軍抗日傳統。這裏大軍雲集,都在注視著你們,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董其武說:“請軍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回到旅部,董其武馬上召集營以上幹部開會,他講完後,參謀長張征複補充說:“這次出擊就是軍長在平時說的‘掏心戰術’。要達到猛、準、狠,給敵人個措手不及,先來它個‘黑虎掏心’,再來個‘大鬧天宮’,弄它個天翻地覆。出發時要求輕快精幹,不帶騾馬,輕傷病號都留下……連、排長在出發前,要切實檢查士兵的隨身裝具,必須綁紮結實,不得發出響聲。每個官兵右臂纏一塊白毛巾,以資識別。口令臨時通知。”
15日夜間,鏖戰了一天的戰場出現了短暫的沉默。第218旅飽餐戰飯武裝齊整後,於黑暗中快速、隱蔽地越過雲中河,到達第9軍第161旅下王莊前沿陣地。幾天來,第161旅像釘子一樣堅守下王莊這個忻口戰役惟一的前沿陣地,居然未被日軍突破。在下王莊的一座窯洞裏,董其武見到了第161旅旅長孔繁瀛。就在這時,雲中河南岸槍炮聲震耳欲聾,中央兵團總指揮郝夢齡、副總指揮陳長捷正指揮部隊對南懷化和1300高地發動大規模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