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寡婦家在村尾。
依著一個山窪而建的一個院子。
當中是三間半磚半泥胚的瓦房,兩邊是泥胚廂房。
用石塊壘成的半截圍牆上紮了一米多高的籬笆,圍成了一個大院子。
院子裏鋪了一些碎石壓成了一片緊實的泥地,打掃得幹幹淨淨。
院角有個水井,偏東處種了一棵高大的柿子樹,門口還有幾樹已經有些開殘了的桃李。
雖是簡陋,看著卻清爽無比。
比起一路走過來看的那幾戶人家要整潔許多。
顧欣悅心裏暗自點頭。
想是她決定先去張寡婦家讓有些人心裏到底是不爽,走在路上,就可以聽見有個婦人大聲的說到這張寡婦家的事。
張寡婦已經守寡幾年,因隻生了兩個女兒,家中田地大多被族人收了去,隻留了一畝薄田和一些菜地,還有就是這個院子。
不過,現在看這院子模樣,至少說明這張寡婦是個精明能幹的。
再加上先前對那梅香一頓好揍。
顧欣悅心裏對她的好感度已經大大提升。
當張寡婦將自家的繡品拿出來後。
那好感度直接爆滿。
遠在蜀繡和湘繡盛名起來前,揚繡就已經天下聞名。
針法縝密,技巧多樣,其雙麵繡更是巧奪天工。
但是,顧欣悅也沒有想到,麵前的繡品,居然,居然這般的……
張寡婦拿出來的東西以手帕荷包居多,並不算上好的綢緞上,修竹成影,花落迎風。
那些並不算複雜的圖樣,卻是帶出了水墨畫的意境。
而且,好些還是雙麵繡。
而那繡成插屏的四幅梅蘭竹菊,更是雅逸傳神。
那梅下麵的山石,竹下麵的小貓,蘭上的蝴蝶,菊旁的殘酒。
幾若活的一般。
隻是這麼看著,都似乎能問到花香。
顧欣悅看得連驚歎聲都發不出。
那呆傻的模樣,讓一旁站著的張寡婦心裏不覺有些打鼓。
她再是厲害,也強不過族人和宗法,自己隻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傳宗接代,夫家的田地,她最後也隻能保留下一點糊口田而已。
田地的產量連口糧都有些不夠。
要想給女兒攢嫁妝過上好日子,就隻能靠刺繡這手藝。
可是這揚州瓜州附近的鄉村裏,女子個個都刺繡,量多了,不說價格賣得不高,有時候還因為繡莊已經收夠了繡品而直接不要。
別說賺不了錢,自己還要貼進去布頭和針線的錢。
唯有在繡技上下功夫,以求能穩賣出去。
她和女兒的繡工,在這十裏八村裏都算最好的了,但有時候也不一定能全部賣完。
隻能賤價賣掉。
賺的錢,雖然是有盈餘,但是也不可能太多。
攢了這麼些年,也不過幾兩銀子而已。
她隻有兩個女兒,沒有父親兄弟依靠,若是連嫁妝都沒有,那女兒以後的處境就艱難了。
她便想著,能否再出點和別人不一樣的東西,賣高點價格。
上次去瓜州,她偶爾在書畫鋪子裏看到了這幾幅畫,心裏便有了計較,想著,是不是可以不再繡佛像荷包那些,而是繡成這種畫一般的插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