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太陽一斜，天色便應該暗了下去。
可現在天色依然一片通紅。
在逐漸暗淡下去的陽光裏，火焰的鮮紅更顯淒厲。
金央的手都快掐進石頭裏了，嘴唇亦被咬出了血。
卻好似沒有任何痛覺。
她已經，痛到麻木了。
那一片，連綿幾十裏的山脈，那一片，方圓百裏的地方。
那是他們金人幾百年來，才逐漸繁衍生息強大起來的地方。
那麼多的族群，那麼多的寨子。
就算以前也經常有糾紛，也會有摩擦，也會有血鬥。
但是，他們總是一族之人。
現在，都消失在那一片火海裏了……
“族長。”背後傳來了顫巍巍的聲音。
金央愣了一下，聽得後麵又叫了一聲，才慢慢轉身。
她身後，不知道何時站了一群人。
有摩訶族的長老們，亦有跟著他們一起上來的其他族群裏的老者。
“族長。”遠水族裏的老者上前一步，再度輕喚了一聲。
他年紀已經近九十，是金人裏麵除了祖嬤嬤最年長的老者，而且子孫繁茂，勇士很多，在遠水族裏的說話分量最足。
亦是因為他的堅持，遠水族那八百人才拋棄了寨子，跟著摩訶族一起上了山。
“我不是族長。”金央輕聲道。
她父親是摩訶族的族長，亦是摩訶族的第一勇士，可惜，隻生了她這一個女兒。
雖然她的勇武不輸給男人，但是在她是否能接任族長位置這個問題上，還是讓摩訶族內部產生了分歧。
在去年，和柔然人大戰之時，她父親為了讓族人撤退而力戰而死，族長之位便空懸了下來。
大部分的族人推崇她來接任，但是也有一部分人以她是女子而不同意。
甚至要讓另外的人來接任族長。
當時，是祖嬤嬤出麵來說，前任族長大仇未報，誰能報了這大仇，誰就接任族長。
可父親的大仇都沒有報成，現在連生存之地都被毀了個幹淨。
她……沒臉接任族長之位。
“您是。”令山族族長亦上前一步，沉聲道：“您不光是摩訶族的族長，更是我金人的大族長。”
令山族是小族，全族也不過幾百人而已，但卻是金人裏麵最有智慧的族群。
他們族裏的人創造了金人文字，他們族裏的人研究藥材，治病療傷，記錄金人曆史，遊走各個山寨教導金人的幼童。
令山族雖然不出勇士，卻是整個金人裏麵最受尊重的一族。
他這話一說，其餘人亦都大聲道：“是啊，金央，您就是我們的大族長！”
“令族長……”金央眼眶微紅，低聲喚了一聲。
“金央，八百年前，我們金人其實也是一族之人，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人多了，心也散了。”
令山族長環顧了一下四周，再又看向了西北那一片通紅之地，聲音裏帶了痛意的道：“如今，我們金人遭此大難，也不能全怪在柔然人凶毒之上，這個教訓，想來，我們活下來的人是不會忘記的，可是，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而是，金央，我們後麵怎麼辦？”
一片靜默，所有人都看著金央。
如今寨子被燒，生存之地成了火海。
活下來的人，也許就隻有這祖地上的一萬人而已。
可，這才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