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寧肯身居荒山,餐風露宿,靠著替人算命來糊口也不肯回到那個他所謂的養他教他的地方,他以前對著夏雨夜說過,那是一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而在人間卻是能夠感受到人間的溫情所在,所以他二十歲下山,如今已經八十歲了,下山六十年,從來沒有想過回去。
夏雨夜曾經問過老道人,那山上有沒有如他這般的人。
老道人笑著罵了一句,有啊,那是一個老酒鬼,比自己還能喝。
夏雨夜不再問,這個世界上誰是他最親的人,他嘴上不肯承認但是心中卻是早已經篤定了,而老道人的親人呢?
也許除了自己,就隻有這個他嘴中的老酒鬼了吧。
……
三聖山,二十年前還沒有這個名字,這隻不過是一個邋遢的酒鬼道士取得,名字倒是很好聽,但是上山一看,卻是辱沒了這個“聖“字了。
一間不知道何時留下來的破舊的小道觀,一間簡陋的茅草屋,再加上那個酒氣熏天的老酒鬼,躺在道觀破敗倒在地麵的石板上,醉眼朦朧。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日解憂,唯有杜康,杜康啊杜康,我何時才能夠嚐上一嚐呀,可惜呀可惜,哎,這高粱酒還是差了許多呀?“
破舊的道袍沾滿了汙漬,老酒鬼也不在意,嗬嗬一笑,拿起手邊的酒葫蘆就是一陣狂飲。
咕嘟咕嘟,幾大口下肚,饒是這容量奇大的酒葫蘆也已經下了很大的大半,這個喝法,即使再有錢也得給喝窮了呀,不過,老酒鬼倒是不擔心,原因嘛,他曾經給他的唯一的徒弟說過,他可是釀的一手好酒啊。
不過好酒孬酒,能夠喝的酒能夠醉的酒那就是好酒。
“徒兒呀,你是沒見到呀,我這最新釀出的酒可是上等呀,芳香醇烈,你沒嚐上實在是你的損失呀……“。
“哎……“
老道人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露出被發絲遮擋著的麵容,麵容清臒,流著一縷山羊胡,此時睜開黃豆粒大小的眼睛,看向茅屋的方向。
“莫不是有人來偷酒喝不成……“。
老酒鬼搖晃著身子,好似用了莫大的力氣,終於站了起來,卻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老酒鬼嗬嗬一笑,身子一扭,立時站穩了。
“你又調皮了……“老酒鬼對著地上的一方青石說道,拿腳踩了踩它。
說起老酒鬼除了有一雙極小的眼睛之外,卻是和夏雨夜的師父赤鬆道人有著很大的相似的地方,不說其邋邋遢遢的樣子,就是樣子都有著三分的相似。
老酒鬼搖搖晃晃來到了茅屋之前,打了一個酒嗝,忽的沒來由的說道:“找到了?“
沒有人回答,老酒鬼嗬嗬一笑,繼續道:“還喝?“
山風吹來,場景顯得無比的詭異,良久也許是那人喝的足夠了,打了一個大大的酒嗝,原來屋中真的有人。
許是那人酒喝的多了,舌頭有些打結,對著老酒鬼說道:“不隻是找到了還是沒有找到。“
老酒鬼笑了笑,道:“那就是找到了,是誰?“
屋中那人沉默了下來,許久才道:“你徒弟下山了?“
“是呀,他可是比我這個師父出息的多了……“老酒鬼有些得意,搖晃了一些酒葫蘆。
“喝酒倒是有你的幾番風範,不過我的徒弟也不賴,沒有教他什麼,如今卻是有著大大的前途,也不容我的一番辛苦教誨。“
老酒鬼嗬嗬一笑,沒有於他爭辯,道:“師兄,你還是喜歡這樣,都老成這樣了還小家子氣。“
聽到這句話,屋中那人哈哈大笑,道:“師弟呀,你也是老了呀,因為如果你年輕的話,根本就說不出這話。“
“真的找到了?“老酒鬼又問了一句。
屋中人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言辭,沒有了先前的調笑,道:“這次在山下我遇見了三個人,天機不可測,命運繞其轉……我看應該就是他們了……至於剩下的幾個我還沒有找到……”
“看不透,看不透呀……”
“能讓你看透了,那還是天機嗎?這三個人是誰?”
“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叫做采蓮,還有一個行伍出身二十歲左右的少年郎,叫做夏雨夜,是我徒弟……”。
“還有呢?”老酒鬼咬牙切齒。
“還有一個叫莫羽的……”
“哦……”老酒鬼笑了起來,拿起酒葫蘆又喝了一大口酒。
“還有呢?”老酒鬼繼續問道。
隻不過這一次等了很久卻是沒有任何的回應,老酒鬼罵了一聲,推開屋門,發出一聲慘叫。
隻見屋中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幾壇連老酒鬼都不舍得喝的上等好酒,卻是被喝了一個幹淨。
桌子上,老道人微紅的臉龐帶著笑容,許是在夢中又夢到了如山的好酒吧。
老酒鬼一腳踹了過去,老道人躺在地上,毫無知覺,沉沉睡去,帶著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