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晨,二嘎子和閻程坐在山坡上,看著暮靄裏的山坳。晨霧濕濕嗒嗒的凝結在兩人灰色的軍服上,偶爾山間裏傳來幾聲不見蹤影的鳥叫聲。

“走吧。”閻程站起身拍拍二嘎的後背。

二嘎愣了愣神,緩緩地站起身。“大當家的,俺這心裏老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總覺得要有什麼事發生。”

閻程沉默了一會“我也是。”

回到李家營駐地,霧已經退去了一半,太陽已經露出絲絲細邊,金燦燦,晃悠悠的。

剛起床的戰士們正準備洗漱。一聲急促的集結號便響了起來。

各營各連人馬立刻列隊待命。

不一會命令就來了,閻程和二嘎所在的三連要配合一連攻打一個剛被日軍占領的高地。日軍奪這個高地已經死了100多人,兩個中隊加起來就剩不到二百人了,為了守住這個高地自然不敢懈怠。輕重機槍,機關炮,迫擊炮全用上了。

衝鋒前,兩個老戰士在鬼子的機槍掃射裏挑著扁擔,一蹦一跳的,給陣前的戰士們送玉米麵餅子和稀粥。

二嘎拿了兩個小玉米餅子,遞給閻程一個。本來想多拿兩個,被那老戰士瞪了一眼又自覺地放下了。“大當家的,你說咱當初在山上多好,有酒有肉的,也不擔心小鬼子,哪受過這罪啊。”

閻程接過不大的玉米餅子,放在嘴裏咬了一口,若有所思。

跟許多新兵蛋子一樣連槍都沒有,倆人揣著一顆剛發到手的手榴彈就跟著部隊衝鋒去了。

用排長的話說就是,能分到手榴彈的都算你們運氣好的,後麵還有拿鋤頭的。用手裏的家夥炸死幾個小鬼子就有槍。炸不死的,就等著撿前麵衝鋒躺下的。

二嘎不信,對閻程說那個排長就是存心想整他們倆。

閻程不理二嘎那茬,對二嘎說道:“仗一打起來,不管發生什麼情況,你就跟著我,千萬不要瞎跑。槍我會想辦法。”

二嘎點點頭,嗯了一聲。

仗一開打,二嘎似乎就忘了閻程的話。在鬼子的機槍炮彈裏東竄西跑。然而鬼子的炮彈就像長了眼似地帶著響朝人群中飛過來,在新兵老兵混雜的隊伍裏炸開了。

頓時火光四起,慘叫聲一片。幾個兵當時就四分五裂地飛了。身前三丈的地方炸起,幾個人鬧了鬼似地就不見了。二嘎被震得頭皮發麻,腦袋發昏,踉踉蹌蹌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血和碎肉渣子下雨般的落到周遭人的頭上,身上。深秋的天氣裏還帶著絲絲溫度。

二嘎用手一摸,身上卻是不知從哪飛來的一隻胳膊。血淋淋地冒著煙。二嘎頭發嗖的立起來,詐屍般地從地上跳起,縮肩夾脖想把那東西甩掉。但那東西卻像長在上麵了,怎麼甩也甩不掉,緊跟著上來一陣惡心,胃裏立刻翻江倒海。剛才吃進去的玉米餅子全吐出來了。還吐到旁邊一個老兵的腳上。

“真他娘的沒出息。”說著那個老兵端著步槍就衝上去了,沒走兩步就被鬼子的機槍打爆了腦袋,紅色白色的粘沫子濺了二嘎一臉。

二嘎回頭一看,少了半個後腦勺的老兵直挺挺的栽了下去。二嘎見此情形後背不禁一陣發涼,哇的一下又吐了。他一吐,其他幾個新兵見狀也跟著吐了。

“一連的給我衝啊!”王連長抽出背後卷了刃的大砍刀大喊一聲。一連的人馬立刻如潮水般湧上去,卻又在敵人的機槍炮彈打擊下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