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馳名中外的奇山秀水張家界旅行,回家後一直想把那份有生以來所見所感塵封在歲月的皺折裏,深埋在心靈的寶匣中,不讓它溢滿胸間,傾吐於筆墨之端讓世人分享。然而,實在做不到啊!那份登山則情滿於山,觀海則情溢於海的庸常之情終於按捺不住……
曹禺先生說:洞天別有,老界奇遊。
我哪有名人名家之九鼎千鈞、金玉良言呢?我怎能做到“莊周夢蝶”不分你我般的物我兩忘?我倒覺得隻能說:相看永不厭,隻有武陵源了!武陵源的天子山、十裏畫廊、黃石寨、金鞭溪峽穀等景點之遊,我更喜歡在金鞭溪峽穀漫步。在這裏,我把手機關了,把外麵世界裏一切多餘的聲音都阻擋在心靈的窗戶之外,我的心中隻有置身山水之樂的歡暢!在整個行程中,金鞭溪峽穀之樂就像一首樂曲的高潮一樣悠揚美妙;就像一出戲最為精彩的片段難以忘懷,它是所有羈旅行程中最為悠閑自在的一段快樂時光。
金鞭溪峽穀兩邊千奇百怪的石峰,鬱鬱蔥蔥的綠樹點綴著山花,從岩石的縫隙中橫空出世的古鬆,綠得發亮的潭水都令人陶醉。按照常規行程,金鞭溪峽穀全長五千米之多,大約三個小時就能走完,而我們卻在峽穀中走了將近四個小時。因為我們屬於特別精簡的散團,在整個旅途中和導遊彼此配合默契,不像以往那樣對導遊的某些行為有“防備”之意,在年輕的女導遊的帶領下,走走停停,絕不趕行程,對腳下所踩的每一寸土地,所見的每一座山峰都感到特別親切。有的奇峰峰腳極小,仿佛一不小心撞了它也會搖晃起來,令人覺得有驚無險;有的似懷春的少女脈脈含羞,風情萬端,籠罩著一層薄霧輕紗,似隱似現;有的似堅強的鋼鐵戰士一樣傲然不屈,堅韌挺拔;有的似肥臀壯腰的中年人隱健而富足;有的似百歲老嫗,枯瘦的臉上泛著滿意的微笑,顯得親切而慈祥。每一座山峰,每一棵石縫間的蒼鬆翠柏,都是大地母親用甘甜的乳汁哺育的綠色生命,是在數以萬年的時間裏自然的神力塑造出來的錦繡江山。
這悠遊自在的行走,就像在落日黃昏中、晚風吹拂下與愛人攜手漫步在寧靜的郊區小道的感覺,可以什麼都想也可以什麼都不想,可以縱情高歌也可以輕吟淺唱,更可以縱橫馳騁於曆史與現實之間!這狹長的峽穀是否留下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軍人的腳印?三國時期的鳳雛先生在行軍過程中見到“落鳳坡”時的情景多像在拐彎處的一奇峰啊!一樣的山一樣的水,不同境遇的人行走之後則留下了萬千不同的感受與印象,就像白紙一樣任憑人們的審美之筆去塗鴉!這需要一種心境、一種修養、一種人生的水準!沐浴著略有涼意的清風,呼吸著略帶濕氣的空氣,傾聽著山泉之潺潺流淌的曼妙之曲,凝望著婀娜多姿的奇峰奇景,實在歎為觀止,有張家界回來不看山的驚喜。
正當我沉醉於自然之樂時,突然,從後麵傳來了陣陣嘰裏呱啦聲愈來愈近,哦,原來是有二三十人的大團人馬,一邊咬著金鞭溪的烤魚,一邊用他們自己懂的方言在嚷著,我不敢想象,金鞭溪裏悠遊自樂的魚兒和淘氣的野猴是否被喧擾?這趕趟兒似的走馬觀花為何要到這裏來?
導遊阿妹年輕活潑,有時走起路來一蹦一跳的,她不用“擴音器”解說,每到一處景點都要提問我們,考考我們的觀察力。在“迎賓岩”“金鞭岩”“劈山救線”“千裏相會”“文星岩”“筆架峰”等曠世奇峰麵前,深為自然造化的神功所驚訝!金鞭岩高三百五十米,巍峨挺拔,“千裏相會”像苗家阿哥阿妹相依相偎永不分離,令人想起愛情天長地久多麼可貴。我在“文星岩”前駐足良久,麵對魯迅、高爾基諸位崇敬的文壇巨星,雙手合十,念念有詞:賜我毅力和勇氣吧!賦予我智慧與靈感吧!賞給我神筆讓我佳作迭出吧!我多想沾一點兒山水之靈氣捎回家呀。導遊阿妹在一旁見了笑彎了腰,我自嘲地說:“難得一份閑情逸致,難得縱情山水之樂,有何不可為呢!”
如果沒有峰腳下的碑石上鐫刻的詩句和固有的命名,由遊客來命名可能會五花八門滑稽可笑。其實,每一座山峰都是獨一無二的,不像桂林的山那樣極其相似。整條金鞭溪峽穀有四百多座山峰,他們又在地殼裂變造就自己奇美的時候也留下了空坪隙地,讓醉人的綠色生命在其中煥發勃勃生機。它們的造型重重疊疊,鬼斧神工。所有的一峰一石一草一木,就像一幅山水畫卷每一處的濃墨重彩或空白之處共同構建這人間奇觀。若說到金鞭溪僅僅觀賞什麼“景點”未免太單調了。因為整個金鞭溪給人總的印象正如詩人梁上泉賦詩雲:“清清流水青青山,山如畫屏人如仙,仙人若在畫中走,一步一望一重天。”
我們似閑庭信步般走完這段峽穀。別了,這峰巒百轉、溪水千曲、群峰錯落、杜鵑引路,頑猴伴行,鬆樹空中斜,薄霧峰巔罩的幽幽峽穀!這喚起了詩意般情懷的散漫之行,在人生旅途中成了記憶中美好的一頁。應該以何感恩之心來謳歌這大地母親之傑作?以“山水養人,人養山水”之心善待大自然吧!
2008年5月12日《閩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