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翡翠之緣(1 / 2)

戴玉是一種緣,全憑心靈的契約。

當冰凝的翠玉手鐲套在手上,那一抹澄澈的水靈,足以讓心底開花,成為記憶河流中漂浮的一隻小船。

十幾年前,女子戴玉鐲不算時尚,我卻不忍拒絕母親的好意而戴上第一隻翡翠玉鐲。我想,母親要我戴玉,一定與她曾經痛失的一隻陪嫁玉鐲的情結有關。那可是一隻帶著家族的傳承和母親體溫的祖母綠翡翠玉鐲啊,通透潤澤,凝碧無暇,“四清”運動時被當成“四舊”連同四大名著一道破除。因玉鐲的口子較小,硬捋不下來,母親隻得當眾閉上眼睛把手伸出,放在一塊大石頭上,任工作人員用鐵錘把玉鐲敲斷,裂成幾塊斷玉,最後徹底敲成碎屑,翠玉開花,花瓣四濺,淪為塵土,沾著血絲,染紅母親的雙眼。

我從小就聽母親念叨那塊心肝寶貝似的玉,我本以為玉鐲無非是裝飾品可有可無,就像換時裝,其實不然。從我戴上玉鐲的第一天起,難免萌生莫名的牽掛。如果所戴之玉非同尋常,凝結著愛,凝結著祝福,也就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我戴的第一隻翡翠玉,是母親從親戚那兒買來的緬甸玉,顯翠綠色,一縷剔透的晶瑩,冰清玉潔。母親說:“這隻玉鐲有點像她陪嫁的那隻。”不過世間的美玉可遇不可求,有一而不再。不過,話說回來,這玉鐲也的確來之不易。當時,房屋未建身居陋室,買菜要等傍晚收市時才去撿便宜的,衣服買的是地攤貨,每月從牙縫裏擠出一點儲蓄,按理沒有閑錢買什麼金和玉。母親勸我買玉鐲,我說買就買吧。那時在《南方》首次發表散文收到微薄的稿酬,我的心情就像氣球充了氣,有了飛翔的心思,像貧瘠的土地長出了一縷綠色的希望,我想把稿費花得意義非凡,何用?先墊支,以後再賺稿費彌補“財政赤字”,在猶豫間把玉鐲買回家獎賞自己,並作為紀念。買回來卻舍不得戴,收藏了幾年,有空掀開包著的紅緞,小心翼翼拿出來玩賞。後來,到福州讀書,臨出門,手指並攏,沾上洗潔精,心底有些緊張,讓老公幫我戴上玉鐲。

戴著玉鐲,就像有了愛的保險,親人就在身邊。那時,在福州讀書,聽課累了,就凝視著這隻玉鐲,甚至移到嘴邊悄悄吻它;夜晚躺在床上,把手高高抬起,逆著燈光,看玉鐲裏像條流淌著的小河,裏麵飄動的玉絮像小魚蝦在遊動;夏天的時候,拿著玉鐲在臉上“冰一下”,像喝了清涼的甜甜的蜜。如果不小心磕碰著了,就像撞到我的心一樣的痛,摩挲著它,拿到聚光燈下看看有沒有受損,像細心的母親對待孩子一樣,每一個細微的成長痕跡都清清楚楚。

不知不覺間,玉鐲伴隨我度過羈旅的孤單歲月,我甚至把它當做護身符。因為曾聽老前輩說:“戴玉能蔭身,當人發生意外比如摔倒什麼的,玉鐲壞了,人卻可能無恙!”可是它竟然毀於意外。

當時我到醫院探望同窗摯友,走過病員煮飯的簡易廚房邊,踩到地上流的米漿,身子向後倒下,手先著地,玉鐲斷裂成三節,真的成了護身符。我撿起斷玉碎片,頭暈心裏慌。好在玉鐲畢竟是心上物也是身外物,花錢可買到,可是買玉也要有緣,比如,到朋友、熟人、親戚那兒買。從熟人那兒買回第二隻玉鐲,我總覺得不如第一隻玉鐲通透漂亮,後來在不經意間又把它磕碰了一條縫,看了礙眼,又得再換第三隻,戴不了多久,又換另一隻。除了第一隻玉鐲讓我感到有分量,玉潔,牽掛,其餘的,換玉鐲就像換時裝,花錢、費心,卻不知何時才令自己滿意!聽說“黃金有價玉無價,藏金不如藏玉”,老是癡心夢想買到奇貨可居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