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曾經(1 / 1)

捫心自問,每當看到“曾經”一詞的時候,最常湧現的是什麼感情?實際上,這個詞並不那麼簡單。

夏夜,站在陽台上仰望星空,零散的星星恰似點點滴滴的記憶,在黝黑的天幕上點綴著,閃爍著,仿佛一下子找回了曾經丟失的許多本質情懷,心的悸動不是什麼傷感,是一種甜蜜的微笑,甚至還有一點兒幽默……

我曾經有過齊肩的麻花辮,一甩一甩地走過了少女時代;我曾經在學習考試的賽場上屢戰屢勝;我曾經有站在溪邊看落花流水的悵惘;我曾經好幾次小命不保。在師範讀書的時候,學校要到郊外植樹造林,因柏油路崎嶇不平,從自行車上摔下,沿著路麵斜坡滾了好幾番,差點兒讓汽車碾過……更為可笑的是曾經那麼“天真”——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男的穿喇叭褲、花格子衣裳,留著長頭發被視為資產階級作風,一位老鄉當時就這麼時髦,他對同學說與我是老鄉,我聽了竟然當眾說:“誰跟他這個資產階級是老鄉!”為此,成了同學的笑料。曾經以為在校園的鳳凰樹下拉著手風琴就是終身的夢想,然而在無數的現實問題麵前多麼迷惘,人生的岔路好幾條,究竟往那一邊走?曾經像紅軍長征一樣行走在生活的雪山草地間,隨時都有戰勝不了自己的危險。曾經,站在懸崖邊,到底是閉上眼睛往前一步,還是插上隱形的翅膀飛過眼前的人生的溝壑,繼續追尋我的夢?這些曾經的喚起,是那樣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燦爛,感受到生活的恩賜,感受到心底最真切的愛戀和激情,豐滿而燦爛!

對於偶遇的友人,曾經的情感就更加複雜了。有一種,不隻找回了曾經的模樣,找回了曾經相處的點點細節,更找回了曾經息息相通的情趣和世界觀。追憶曾經的細節時,彼此有如我心底猜測一樣的感受……這樣找回的不隻是過去,還有未來,還有對曾經生活的補充,真是一份不解之緣。還有一種,麵目依稀,笑容還在,除了對曾經的模糊細節有一點追憶,坐在你麵前的差不多是個陌生的人,一種被社會生存必須的目光和言談籠罩著的陌生人。

每個人都有許多曾經的故事,如果生活在小地方,有些“曾經”的事自己也許已經淡忘,熱心人卻能幫你記得清清楚楚,是一本會說話的教科書。有位款爺曾經在閑聊中把所謂的“過錯”說出來。他從小沒有讀書,因肚子餓偷了鄰居的農作物,被父親趕出家門,流浪各地,那年他十一歲。他說:“上海的火車站真好,有水泥地板,在那兒睡覺真舒服。”曾經的流浪生涯給他留下一條傷殘的腿和魯濱孫似的經曆,曾經的閱曆使他真正解讀了社會這本書的內涵。他現在成了大老板,在好幾個大城市都有他的產品專賣店。相熟的人談論到他的時候,對他的現在似乎不感興趣,而對他曾經的“過失”似乎興味更濃,好在當事者已經有足夠的自信心麵對這一切。

對待曾經令自己銘心刻骨的事,太癡情的人,總是喜歡活在美好記憶裏,殊不知曆經幾十年歲月的打磨,除非堅如磐石的意念,否則總會有所改變。我曾經見到一位窈窕淑女,紮著兩條短辮子,穿著花格子短大衣,時光已經到了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末,可她還保留八十年代初女大學生的模樣,目光空洞地在人流中走著,逢人便問:“你知道某某人的老婆死了嗎?”某某曾經是她的戀人,愛之深、思之切,卻不料對方卻另有所屬。令人見了淒然滿懷。人世間太執著、太癡情地用生命做賭注,去守候“曾經的愛情”的女人依然不少,可是……旁觀者卻難以敏銳的思維為之思索一回。

有人說,一個人如果老是提起過去的“快樂”,說明現在並不怎麼快樂;老是提起過去的“富裕”,現在往往不夠富裕;如果老是提起過去多麼憂傷,現在大概不怎麼憂傷,頂多有點兒閑愁罷了。對於每個人,隻要還活在世上,曾經就一直如影相隨直到永遠,它像一環扣一環的鐵索鏈,是生活的曆史,是歲月的痕跡,是成長的養分,是零散的珍珠,也可能是無法收拾的記憶的碎片。

對待曾經的事兒,不禁想起“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的詩句來,一切的一切總得成為過去,怎樣對待一些抹不掉痕跡的存在?是像雜貨堆一樣一年一年地疊加,沾滿歲月的塵埃,偶爾望去,滿目滄桑,還是有意識地重新拾起,賦予不同的解釋和意義?

我認為美好的積澱才是重要的。在澳洲,有一種大珍珠母貝,隨著壽命的增長、孕育的珍珠也越來越大。不妨用豁達的心情把曾經的憂愁、曾經的愛、曾經的傷害、曾經的苦難、曾經的一切當成生活積累的珍珠,而不要讓曾經的事兒變成心中搬不走的頑石,阻礙人生的心路。

《閩南風》201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