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冷傲清高的貴婦人,哪怕穿得如此樸素平凡,卻也掩不住她體內所散發的迷人風華。
蘇雪青盯著她半晌,暗忖,難道是皇太後?左看右看,似乎又不太像。皇太後能生得出那麼狂妄難搞的兒子,豈會是善輩?會穿得跟清修一樣?而且梳這樣簡單的發髻,隻戴一根木簪,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吧?
哪個皇親國戚不是穿得花枝招展,頭上金衩玉簪無數,每次招擺過街,遠看就像個會走路的花盆。唉,豈是庸俗二字能夠形容?
看來,眼前看這個,八成是照料皇太後起居的嬤嬤,要麼就是看管打掃這裏衛生的保姆。
“不好意思,挖下牆角,沒意見吧?”
婦人微微一怔;“這可是皇太後居住的地方,你也暗闖?”
蘇雪青笑咪咪道;“我又不幹壞事,就想挖點泥巴。再說,我是她媳婦,挖點泥巴應該也不會找我麻煩。”
“你是皇後?”婦人再次愕然,眼裏閃過一抹懷疑。
蘇雪青似乎猜到她會不相信,苦澀一笑;“我知道你不相信,其實我自己也不想相信。可是沒辦法,我真是皇後,如假包換的。實在不行,你要不要看腰牌以示真相?”
婦人見她言詞之間既是風趣,又是無奈。當即,微微一笑,不由為她的率真之舉,感到欣慰。在如此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波雲詭譎的後宮,她還能如此開朗活潑,又不擺任何威儀之態的對待他人,實屬不易。
“那好,你接著挖吧,我也攔不住你。不過,我可以問你,你身為皇後,為什麼要來此地做如此髒亂之活,挖采這些東西,又有何用?”
蘇雪青一邊挖,一邊暗爽道;“有用啊,我朋友為我受傷了,我得做點事讓她高興一下。”
婦人更是覺得不可思議;“你一個皇後,還要取悅誰嗎?皇上?”
“我呸,別給我提她。昏庸,整天就知道跟那兩個女人打轉,沒事就找我麻煩。堂堂一國君主,不幹正事。”
不提還好,一提她蘇雪青就怒火上竄。
婦人聽罷,臉色微沉。然而,埋頭苦挖的蘇雪青並未察覺,還一個勁的念念有詞;“隻要功夫好,不怕牆角挖不倒……隻要功夫下得深,鐵杵也能磨成繡花針……”
“如果不是皇上,那還有什麼人值得你逗他們高興呢?”婦人沉默幾秒,又輕聲問道。
蘇雪青見這個女人長得溫文大方,柔美不失高雅,對其心有好感,也跟著攀談起來。
“我貼身婢女,病了好久,這次好不容易好了,想讓她開心一下。”
婦人越聽,越發震驚;“一個婢女,也值得你如此屈尊降貴?”
蘇雪青仰起肥嘟嘟的臉寵,黑瞳閃爍別樣光芒;“那可不一樣,我們可是姐妹般的感覺,為她做這點事,算什麼啊!”
說到姐妹,婦人似乎想起了深遠而又沉久的往事。也許,很多年前,她也有過這樣的一群姐妹,隻不過在後來,姐妹都成了互相踩在腳下的鋪路石。
“那你……”
本欲還想多說什麼的美婦人,卻突然見蘇雪青一手抹掉鏟上的紅泥,然後用寬大的袖袍豪爽的擦了擦額間細汗,猛的站起身來;“大嬸,謝謝你了,我挖好了。”
“這麼快?”顯然,對方有些落寞。畢竟對於她來說,像蘇雪青這樣有趣又率直的姑娘跟她說話,讓她平靜了多年的心,微微覺得有些開心。
“嗯,我得趕回去忙別的事。打擾了,你休息去吧!”
說完這句話,蘇雪青朝她揮了揮手,提起手中的布袋就朝回廊走去。臨了,似想起什麼,她驀地回過頭來,衝婦人燦然一笑;“大嬸,你一個人守在這裏很寂寞吧。有時間可以來鳳儀殿找我,離開這裏很近的,要不了多久就到。到時候我會很歡迎,當然要悄悄的,最好別讓皇太後知道。”
聽了蘇雪青熱情的邀請,婦人會心一笑,笑容絕美而傾城。她淡聲說;“為什麼?”
“恩為皇上是個混蛋,專會找我麻煩。要是你來找我,被他娘看見,估計也會懲罰你,所以我無所謂,連累了你的話,我過意不去。”
“嗬嗬,不會的。”望著那肥碩而歡快的身影,婦人誠摯的笑笑。這個孩子,真是毫無心機,又會替她人著想。與當年的沉魚姐姐,簡直如出一轍。隻不過,這模樣……
“不會就好,有緣再見!”
丟下這句話,蘇雪青已經走了好久。回頭,隻看到一個削瘦而模糊的身影,站在長回廊之外,盯著自己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