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管家根據玉佩查到嶽黎的身世背景,正如他自己所說,清清白白,幹幹淨淨。外省的一個殷實之家,不幸家道中落,他一個人投親不成,於是流落到了京城。
這對如雙來說本來是個好消息,因為按父親的承諾,若能證明小乞丐的清白,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留下來。
可她偏偏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外加一個錯誤的地點聽到了這個消息。
當她被前呼後擁地請入正堂,一眼對上的,又是那個被眾星捧月般團團圍住的白衣少年。一身光彩照人的繡金錦衣,無比尊貴地立於眾人之首,像是正在對著禦史大人進行什麼拜禮。
他……小乞丐?
可這怎麼可能是她認識的小乞丐?她的小乞丐順從乖巧,從不多說一句話,從不引起別人的一點注意。而眼前這人卻恰恰相反,毫不掩飾自己的光芒,就像是天上最亮的那顆北極星,張揚、耀眼,一定要讓周圍所有人都淪為他的陪襯才肯甘心。
“雙兒!”高座的南宮禦史一看到女兒,連忙笑著招呼:“快過來見見你的義兄!”
“義兄?”如雙的一聲驚呼引來眾人的注目,小乞丐也看到了她,漂亮的瞳仁如同瞬間引燃的煙花。
世上萬般的美麗應該都是為這位千金大小姐而綻放的吧,在場的老老少少都對著如雙討好地諂媚,就連嶽黎都史無前例地衝著她破荒一笑。
霎那間光線好像被他全部吸走,天地之間的朝華不過淪為他唇角上一抹綺麗的光環。
可為什麼看著這麼美好的事物,她的心裏卻一陣陣發冷。
他從不人雲亦雲、牽強附笑的。
難道他是在向她挑釁?
“為父打算收他為子!”禦史大人一句話驚醒了如雙:“雙兒不是想讓他留下來嗎?那爹就給他一個合理的名分!”
“恭喜小姐!”,“恭喜嶽黎少爺!”,道賀之聲高潮迭起、不絕於耳,賓客們吃準了這禦史小姐現在心裏一定樂開了花。
如雙毫不留情的頂嘴,打破了所有人的期望:“我不要義兄,我不讓他當我哥!”
正堂瞬時鴉雀無聲,大家不約而同地向著嶽黎望去,卻見他好像什麼都沒聽到似的,淡定自若、麵不改色,可惜緊緊絞著衣袖的手指卻出賣了自己。
任他此刻裝的再怎麼灑脫,可惜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啊。
“胡鬧!”禦史麵子上也有些掛不住了,粗聲嗬斥道:“賓客麵前哪能由你放肆!為父決定了的事情,豈能隨意更改?”
“我不管!我不管!”如雙歇斯底裏地嚷道:“他不過是我撿來的乞丐,他不配當我哥哥!”
“胡鬧!還不快把小姐帶回房去!”
“他不過是我撿來的乞丐,他不配做我哥哥!”還未等旁人捉住如雙,她自己叫嚷著跑出了屋子。
“他不過是我撿來的乞丐,他不配做我哥哥……”一聲聲充滿怨恨的嘶喊還在梁上回旋,堂內隻剩下一片錯愕。
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然後就又眼見著那個白色的身影也跟著跑了出去。
“小姐!小姐!求求您,快點出來!別離水麵這麼近,小心掉下去!”人滿為患的半邊涼亭,南宮禦史焦急地來回踱步,管家穆非在一旁又勸又哄,一群家傭大呼小叫,卻隻有一個人默不做聲。
“隻要爹一天不改口,我就一天不出來!”如雙站在涼亭伸向荷花池內的圍欄外邊,飄落的衣角已經觸及水麵。
“雙兒,你聽爹說!”禦史大人心疼地勸道:“爹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好?”
“我不聽!我不聽!反正我不要他做我哥!”她抬手去捂耳朵,肩膀悠悠一晃,差點就跌進水裏。
禦史驚得失聲,一群人爭先恐後地往亭內跑去:“快去扶小姐出來!”
“你們要是敢過來,我就從這裏跳下去!”如雙緊緊抓住欄杆,身體又開始後傾,嚇得眾人進也不好,退也不是。
“大人!大人!出事了!”本來就混亂的場麵被一隊飛奔而來的侍衛攪得更加失控。南宮禦史正要發火,可聽著來人彙報了幾句,頓時大驚失色,慌亂中交代了穆非幾句,就隨侍衛匆匆離去。
“爹!爹!你不答應,我就不出來!”如雙衝著禦史遠去的背影大嚷,居然都沒有換回父親的一個回眸。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隨便你出不出來!”人群中傳來一個淡定的聲音,平靜如水,壓根聽不出半點焦急的意思。
“反正你爹也不管你了!”
如雙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小乞丐這家夥!剛才一聲不響地看了半天好戲,現在終於按耐不住要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