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寥寥幾十人的送葬隊伍,影熙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雖然皇上不顧丞相和眾臣的反對,下詔追封如雙為靖國皇後,但這個架勢卻絕不符合一國皇後該有的禮節,而且皇上還是一意孤行地要把她送去汶國下葬,所以出殯的隊伍也不敢過於招搖。但這一路上即使日夜兼程,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到達,雖然已經用了防腐的銀杉棺木,但恐怕棺裏的人還是會堅持不住。
更可笑的是,雖然如雙已經貴為皇後,但畢竟還是個罪臣,所以連朝臣送別的儀式都被免去,就連皇上自己都躲在深宮裏不肯出來,怕再招來非議。
但是這一次,影熙卻沒有再據理力爭,大概是因為被恩準送葬,所以心存感激,於是也不願多作糾纏,順著皇上的意思做了。
時辰一到,哀鍾長鳴。影熙轉身向著不遠處的華美宮殿回顧,希望能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可惜最後還是落得個心灰意冷。不禁黯然一笑,這就是所謂的帝王之情。於是不再拖延,一個縱身跳上馬背,心無可戀地帶著隊伍向著宮外走去。
沉重的朱門在隊伍漸漸遠去的背景之中緩緩闔上,隻留下一聲悶響,無情地擋住了斷腸人的視線……
不遠處的宮牆後麵,一個金衫少年正向外看去,淚眼迷蒙……
大雪停了半日,突然又席卷重來,整個天空猙獰陰鶩,緊緊地壓著地麵,好像頃刻就要塌下來似的。
鋪天蓋地的暴雪,如同山崩地裂的海浪,跟著寒風為虎作倀,在天地間橫行肆虐。棉絮一樣的雪塊一頭撞上空中掙紮起伏的冥紙,頓時魂飛煙滅。整條官道都被迷霧所覆蓋,灰與黃交替,既看不到歸途,也看不到出路,完全籠罩在一片陰森恐怖的氣氛之中。
一隻人影稀疏的送葬儀仗,在風雪之中飄渺搖曳,眾人紛紛鞠背彎腰,頂著大風艱難地行進。
“三皇子!”一匹棕馬一聲嘶鳴,從隊伍之中閃出,加速追到了隊伍前頭,打了幾個圈之後才停下了腳步。“雪太大了,先停下來避一避吧!”馬背上的錦衣侍衛好不容易穩住了身體,向著白駒上的男子抱拳稟報。
“離京城多遠了?”影熙回頭望著被迷霧封鎖的來路,卻看不到方向。
“回稟三皇子,已經三裏了……”侍衛的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三裏了……”影熙微微沉思,突然提高聲音堅定地說道:
“改道!”
隊伍之中一輛馬車吱啦前行,車簾微微打開,白駒上的男子順勢跳了進去。
昏暗之中,車裏的人一見來者,立即就想屈身行禮,被一把扶住。“禦史大人,不必多禮!”影熙低低地說道。
“多謝三皇子贈送免死令,否則老夫就……”南宮禦史言語已經哽咽。
“可惜還是沒保住她……”影熙微微別過頭去,讓陰暗的光線遮住自己的難過。
“您為雙兒做得夠多的了……”禦史淒然地安慰道:“她應該知足了……”
“此次前來,正是為了這件事……”影熙克製住所有的悲傷,嚴肅地望著對方:“如雙臨死之前曾經說過,希望陪著母親和姑姑……”
影熙說著猛地跪地:“所以我想請禦史大人同意,準許如雙葬在南宮世家的陵墓!”
南宮禦史大吃一驚,連忙說道:“這怎麼可以?皇上下令要送去汶國……”
“請大人放心!”影熙不容禦史反對,神情異常堅定:“這是我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如果皇上怪罪下來,由我全權負責!”
送葬的隊伍漸漸離開官道,向著旁邊的岔路走去。
陰暗的車廂裏麵遙遙晃晃,突然一頓,瞬時慢了下來。影熙掀起車簾,向外麵張望:“發生了什麼事?”
“回稟三皇子……”錦衣侍衛從馬背上俯下身來,緊張兮兮地說道:“剛才一出了京城,屬下就發現好像有人跟蹤……”
影熙臉色馬上陰了下來,不禁低頭沉思,如果是皇上,他事先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計劃,又怎麼會派人跟蹤?如果是劫匪,紅白兩事可是大忌,又有誰敢冒如此之大不韙?
剛想要再問,隻聽到嗖的一聲,一隻利箭從窗而入,射在了車板之上。
“快保護大人!”影熙情急之下一個縱身跳回馬上,一邊對著侍衛們下令,一邊策馬向著如雙的靈柩木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