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入眠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影熙醒來之後還是覺得精神飽滿、神清氣爽。拿著僅有的幾套衣服左挑右選,相中一件絳紫色的長衫,因為那喜慶的顏色看起來實在順眼。雖然人還矗在這裏細心穿戴,一顆心卻早已飛到庭院另端的那間閨房去了。
既沒聽到敲門聲,也沒聽到腳步聲,一股似有似無的香氣從身後飄來。影熙既不轉身,也不發問,隻是低頭繼續係著扣子,嘴角卻悄悄勾起一個好看的彎度。
一雙纖手從身後輕輕摟住了他,臉頰也溫柔伏在脊背上,貼的那麼緊蹙,似乎是想融入他的身體中去。絲綢般光滑的濃情蜜意隨著一分一秒逝去的光陰在天地間肆意流淌,四處蔓延,為相依相偎的兩個人交織出了一片有情天。
“休息好了嗎?”一句貼心的問候,充滿了滿腔的溫存:“我們該走了……”
繞在腰間的玉臂微微一抖,一個清音隨之傳來:“走去哪?”
影熙猛地醒悟,立即用雙臂撐開了身後的擁抱。一個轉身,竟是古蘭站在麵前!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言語間瞬時沒了剛才的溫柔,影熙努力壓製著漸濃的怒意。
對於他的翻臉無情,古蘭倒不覺得意外,反而莞爾一笑,向著閃到旁邊的影熙又近身過去,雙手撫上他的衣襟,係好未完的衣扣,娓娓啟齒:
“是在等我嗎?”
“說過多少次了,”影熙一個抽身,從古蘭的手裏拽出衣衫,躲到了三步以外:“我自己會穿,不用你來服侍!”
這一次,古蘭不再靠前,尷尬地立在原地,臉上的笑意漸漸逝去,露出了一幅楚楚可憐的神情:“可你畢竟是主子呀,人家也隻是心疼你嘛!”
影熙輕輕歎了一口氣,卻毫不憐香惜玉,任由古蘭委屈連連,也不上前勸解,而是轉身拉開了抽屜,從裏麵拿出來一個錦包,送到古蘭麵前。
“多謝你們三年以來的悉心照料!這裏有一些錢財,雖然不多,但希望能夠對你們做一些補償!”
古蘭一聽這話,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影熙稍稍側過頭去,不忍看到她的哀傷之色:“我和如雙今後恐怕要開始亡命天涯了,因此也不想再拖累你們……”
“三皇子!”古蘭撲通一聲跪在了影熙麵前:“無論你去到哪裏,古蘭願跟到哪裏……”
影熙並不扶古蘭起身,而是居高臨下地訓話,甚至還擺出了那副帝王風範,隻為斬斷她所有的餘念:“我們已經是自身難保,又怎麼能帶著你呢……所以你也無需多說,這事我已經決定了……”
聽到這裏,古蘭突然兀自站了起來,剛才一直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終於滑落,劃出一道淒美的弧線。古蘭梨花帶雨之中突然破塵一笑,盯著影熙冷冷說道:“恐怕這隻是你自己的一廂情願吧,娘娘可未必這麼打算……”
這次輪到影熙感到意外了,連忙開口問道:“此話怎講?”
“早上我和寄柔去為娘娘梳洗更衣的時候,發現娘娘正欲離家出走!”古蘭邊說邊盯著影熙,審視著他的每一分神色變化,眼見著他的臉色越發低沉,自己心裏竟越發痛快:“娘娘走的時候,可沒說要帶著你……”
“你胡說!”影熙一聲怒吼,止住了她的下文,隨即朝著如雙的房間飛奔而去。
屋門大開的雅致臥房,隨風搖擺的紅鸞紗帳,空氣中似乎還留有她身上那股輕香,隱隱飄蕩。影熙看著人去屋空的房間,一時失了心神愣在原地。
古蘭也跟著跑了進來,一看著他的這番模樣,心裏疼惜不已,竟還產生了一分悔意。
“她有沒有說要去哪裏?”嘶啞的聲音之中透著寒心刺骨。
“她……”古蘭微微頷首,不知該如何啟齒。雙臂忽然傳來了劇烈的疼痛,回神一看,影熙正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肩膀,恨不得把手中的骨架給獰碎了一樣。
“快說!”又是一聲晴天霹靂,當頭無情劈下:“她去了哪裏?”
伴隨著身上的徹骨劇痛,古蘭不禁嘲笑自己適才的婦人之仁。任憑影熙越是用力,古蘭越是不肯屈服,醋意更濃地朝他吼道:“她跟著她在汶國的夫婿走了!”
這句話果然有效!身上的劇痛漸漸消失,自己像是被從煉獄裏放了出來。可影熙收手時的一個回力,竟還是讓她促不及防,摔倒在地。
古蘭軟弱無力地癱在地上,淚眼婆娑地向著影熙求助,卻隻見他絕望地站在原地,臉上除了悲痛,竟沒有一絲憐惜,眼裏根本沒有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