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夜無眠的,又豈止深宮裏那一對癡男怨女。漆黑的夜色中,皇城的大門被禦林軍重重把守。凜冽的寒冬,路旁的火堆是唯一的熱度來源,一根樹枝被人扔進火裏,發出“劈劈啪啪”的哀嚎。
火邊席地而坐一個錦衣男子,深藍色的勁裝被風吹動,飄逸的黑發隨風飛舞,孤冷的夜裏他一如往常的氣宇不凡,剛毅而又飄逸。他時而仰頭凝望那片月朗星稀的天空,深不見底的黑眸裏似乎藏著數不清的秘密,眉宇間透出一股與他年齡不相稱的城府。
如果不走近查看,根本沒人能發現他身後的陰影裏半跪著一個黑衣人,而他神色越發凝重的原因,是因為黑衣人在他耳邊低語了些什麼。
“小姐命屬下轉達少主,汶國王府已除,此地不宜久留……是時候全身而退,完成大業……”
“我還沒看見他的屍體!”他冷冰冰地打斷對方。
黑衣人馬上乖乖地住嘴。誰不知道少主向來說一不二,他自己不肯走,小姐再怎麼催也沒用。
“刑部那邊怎麼樣?”他又抬頭凝望遠處的那片天空,正是皇宮所在的方向。
“屬下不僅徹查了名單,而且找遍了大牢,可王府被囚的家眷裏麵,並沒有少主說的那個人……”
“怎麼可能……”任刑言語間猶豫起來,自己明明聽到顧統領說送她去了大牢,而且做為這麼重要的人證,她不關在刑部,還能被關在哪裏?
“就算是找到了此人,按少主計劃劫她出來,屬下也認為不免有些……鋌而走險!”
“不好了,任大人,不好了……”遠處突然傳來侍衛焦急的稟告聲,眼見著幾個人跌跌撞撞地衝自己這邊跑來,任刑鎮定地站起身來,手裏的樹枝隨手一扔,火苗“呼啦”一聲竄起,冒出滾滾的濃煙。
待煙霧散盡,火堆邊隻剩下他孤身一人。
帶來人走近,這才看清他們並肩攙扶著的,是一個渾身是血的軍中信使,看這樣子已經是身受重傷。“啟稟大人……西北邊疆出事了……”信使力氣全盡,倒了下去。
未等他繼續說下去,任刑用餘光一掃眾人:“你們都退下去!”
除了跪在地上的信使,幾位禦林軍侍衛匆匆離開,回去了遠處的城門。
“發生什麼事?”任刑上前扶住信使的雙臂,他這才沒虧然倒地。
“靖國大軍……靖國大軍打了過來……事先毫無征兆,也沒有戰書,邊疆的將士們措不及防,甚至來不及報信……”
任刑大驚失色:“現在戰況如何?”
“先頭部隊好像事先知道我軍的部署似的,轉眼就攻下了數座城池……後麵的主力部隊還在源源不斷地進來……”
信使哆哆嗦嗦地從胸前掏出了一封帶血的書信:“這是將軍命小人送回的戰況……請大人速速呈交給皇上……請求支援!”說罷一口血噴了出來,來人體力耗盡,終於昏了過去。
任刑盯著從他手裏飄落的兵書,卻並不拾起,反倒站起身來,邁步向著遠處的城門走去。
“知道該怎麼做吧……”冷靜的聲線在彌漫著血腥的空氣裏幽幽回蕩。
“他也算是個忠義之士,”他走前還不忘補上這一句:“別傷他的性命……”
詭異的黑影“攸”的一聲出現,抱起昏倒的信使,撿起地上的血書,又像幽靈一樣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任刑一邊走,一邊無意識地抬手,拭去了剛才被濺到臉上的鮮血。
他突然止步,霎時略有慌亂,從自己胸前已經紅了一片的衣襟裏拿出一條白色絲帕,借著月光仔細查看……
還好,沒有被血染到。
在他漸行漸遠的身影之後,天邊漸漸地泛起了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