璿璣城下兵變之事,轉眼間過去了三五日,蕭憐與勝楚衣在中軍帳中,將探子報來的朔方各處重鎮動向一一翻過。
“看來,有心前來舉兵勤王的,也隻有這四座城。”勝楚衣將挑出來的四份密報扔在一處,“蕭素和沈玉燕這半年來所作所為,果然不得人心。”
蕭憐隨手又將那幾個隻密報翻了翻,“這四座城,也不是一定要打,桃花盛開,春光正好,打架,太浪費了。”
兩人相視一笑,“弄塵,進來。”
隨侍在帳外的弄塵探頭,“什麼吩咐?”
蕭憐滿臉的笑一擠,甜甜道:“弄塵哥哥,替我跑一趟。”
弄塵渾身一陣毛骨悚然,她這樣跟他笑,肯定沒好事!
果然,當天,弄塵被派了五百輕騎兵出發了。
這五百人,沿途每人折了隻桃花枝在手,如一座開滿桃花的移動桃林,按蕭憐指定的順序,依次來到四座隨時準備發兵救駕的城下。
弄塵揚著手中的花枝,“雲極太子有諭,如今春光正好,該是生機勃勃之時,特命在下為城主帶來滿園春色,無限生機,請城主出城受太子所賜之桃林。”
這第一座城的城主,該是與蕭憐成見最小的,無非是個鋼鐵直男,秉著忠君報國之心,不肯見風使舵罷了。
如今立在城樓上,看見下麵小心護送來的桃花,在和煦春風中搖曳,心頭一動。
軍師從旁道:“城主大人,雲極太子殿下送來的,不止是誠意,還是一線生機啊!”
此言一出,城主的臉色陡然一變。
她送嬌豔桃花,明裏是示弱,可這暗裏,卻是赤裸裸的威脅。
若是他投誠,歸順蕭憐,則從此如沐春風,來日享受皇恩浩蕩也未可知。
可若是不收這五百桃花枝,隻怕璿璣城陷落之日,也就是他的死期!
沒人可以與墮天塔的那隻黑色大軍對抗。
蕭雲極身為太子,繼任大統,也本就是大勢所趨,眾望所歸。
城主歎了口氣,“開城門,恭迎太子殿下所賜桃花。”
如此,有一就有二。
四座城,被弄塵掛起的粉紅色旋風掃了一圈,便盡數宣誓效忠雲極太子,如此以來,璿璣城便成了一座***中的孤島。
以清的大軍,順利通過各個關卡,來到璿璣城下,蕭憐和勝楚衣並未露麵,而是命十萬兵馬讓開一條通路,由著以清直指城下。
蕭素親自登上城樓,與以清喊話,“以清公主,朕自登基以來,與貴朝邦交往來,從無怠慢,如今何須隻為一人,大動幹戈,傷了兩國的和氣。”
以清倒是直來直去,“蕭皇無需多言,本宮就問你一句,蕭洛人呢?”
蕭素回頭示意,便有人將蕭洛給帶了出來。
蕭洛被軟禁了許久,形容有些憔悴,但也是全胳膊全腿的,以清見了,便鬆了一口氣。
“阿洛,你可還好?”
蕭洛早就抱了一顆為九爺赴湯蹈火、死而後已的心了,如今見有人來救自己,而且來的還是被他灌了迷魂湯,過了一夜露水姻緣的以清,當下就有些慌了!
要是被九爺知道,他挖她牆角……
那還不如死在這城頭上,做個英雄!
“公主,你不用管我!為了九爺,我死而無憾!”
“死你媽個頭!給本宮滾下來!”
“公主,蕭洛雖然隻是個紈絝,卻也是有骨氣的,如何能靠女人來救!”
“你到底下不下來!”
蕭素不耐煩,對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蕭洛還想慷慨陳詞一番,卻沒想到身後被人重力一推,整個人反剪著雙手被捆著,從城樓上跌了下去。
以清飛身而起,當空迎上,將他打橫抱了,兩人翩翩飛落,穩穩著地。
蕭洛躺在以清懷中,傻了。
自古以來,這種場景都是英雄救美啊!
可這回,竟然輪到他一個大老爺們,躺在美女懷中了!
“公主,蕭洛何德何能……”
以清笑眯眯看著他道:“阿洛,當初璃光女神像上,雖然是你先撲了我,可落地時,你卻將我托起,自己先著了地。你是個君子,有憐惜之心,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
“……”那隻是巧合,公主……
兩人繾綣對視,以清含情脈脈,蕭洛不知所措。
直到城樓上的蕭素喊道:“以清公主,小南王已囫圇個還你,不知可否退兵,莫要插手我朔方的內務?”
蕭洛牽了牽以清的衣袖,“我父王和母妃還在城中。”
以清起身,清了清嗓子,“蕭皇公私分明,以清看在眼中,記在心頭,以清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如今既然已救得心愛之人,自然不會再大動幹戈,擅自撕毀兩國君子之盟。”
她這樣說,蕭素就鬆了一口氣。
“不過,”以清話鋒一轉,“本宮有心與朔方和親,又千裏迢迢而來,就再沒有沒名沒分班師回朝的道理。不如這樣,本宮暫且帶兵退避三舍,等著你們朔方的家務事了解了,看看到時候誰說話管用,再與朔方談談兩國和親的國事。”
言下之意,我也不打你,我也不幫你,我就看著,等你們兩邊誰打贏了,我就跟誰談和親的事。
她帶著大軍不走,蕭素就不敢動城中南王府的人,如此一來,倒是也令蕭洛十分安心。
他不由得多看了以清一眼,頓時覺得這個公主雖然稍微年紀大了點,可卻是個可以依靠的對象。
嗯?為什麼有種被掰彎的感覺?
等以清抱得美男歸,率領大軍從蕭憐的軍中辟開的那條路上通過時,就看見蕭憐立在路邊,一身女子明豔裝扮,背著雙手,歪著頭看著她笑。
以清假裝不認識,兩眼平視。
她是個凡事都要盤算一番的人,如今的情形來看,事情還遠沒到一定要棄了蕭素,與蕭憐共進退的地步,所以,她保持中立,是最好的選擇。
隻是從此,璿璣城外,除了蕭憐的十萬大軍外,還有一支孔雀王朝的大軍虎視眈眈,這城中的蕭素,便是日夜如坐針氈,再沒有能安枕的時候。
這日,城外一支白日叫天雷衝天而起,沒多久,城中幾處糧倉同時起了大火,本夠全城軍民支撐一兩年的糧草,瞬間化作烏有。
蕭素已是歇斯底裏,數日未曾去看沈玉燕的傷勢,將手中的琉璃盞用一率,“蕭憐,你想餓死朕?這整個璿璣城的人都死光了,朕也餓不死!”
城外,司命也在說同樣一番話,“阿蓮,你將璿璣城的人都餓死了,隻怕蕭素那個瘋子也不會開城門投降,依我看,還不如直接打進去,既然是戰爭,死傷在所難免。”
勝楚衣這幾日尤其閑得慌,歪在榻上吃紅豆糕,搖頭歎道:“朔方的紅豆糕,果然是最好吃的,隻怕蕭素要好久都吃不到了。”
蕭憐笑道,“沒有紅豆糕,我們可以請他吃包子。”
司命:“包子?”
“沒錯,再過幾天,你的貪狼軍就開始包包子,記得葷素搭配,請璿璣城裏麵的人,嚐嚐東煌的口味。”
蕭憐獰笑。
——
錦都皇宮之內,小小的人兒不知怎麼地就爬到了高高的假山上,拖著小圓臉望著北方出神。
“風,公主殿下去北方找爹爹和娘親了。”
銀風坐在假山下麵,嗚了一聲。
“棠棠也要去。”
銀風站起啦,碩大的身軀轉了個圈,又躺了下來,仰望著上麵的小人兒。
“風帶棠棠去找娘親。”
銀風哼唧了一聲,堅決否決這個提議。
梨棠站起身,想要爬下去繼續說服銀風,一道身影閃過,將她從假山上掠去,穩穩地放在地上。
千淵怒道:“你怎麼可以一個人爬這麼高的地方?”
梨棠嘟著嘴,揪著自己的小褂子,“棠棠想娘親。”
“……”千淵一肚子到了嘴邊要罵人的話,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隻好蹲下身來,“棠棠乖,你爹爹和娘親在打壞人,這是最後一次跟你分開,打過這一仗,棠棠就是朔方的公主,也是東煌的大帝姬,永遠不用與爹娘分離了。”
“棠棠……想要娘親……抱抱。”說著,竟然上氣不接下氣地哭開了。
本來千淵硬氣一點還好,如今一軟下來,反而被她反攻倒算,哭了個手忙腳亂,蹭了一臉一肩膀的口水、眼淚、鼻涕。
等到千淵終於將鬧累了的小人兒哄好,乖乖地去睡了覺,這才無奈地出去換衣裳。
他剛一走,小人人撲騰一下坐了起來,“風。”
與她晝夜相伴的銀風本來趴在屋內的地毯上,也蹭地做了起來。
“走,找娘親去!”
“嗚——!”銀風也受不了她哭鼻子,一顆野獸的心瞬間軟話,當下就同意了!
梨棠本就是個極有天賦的孩子,又從小跟一群江湖人士混在一起,向來不畏高,不怕險,跟銀風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早就習慣了趴在狼背上,隨著它跳躍騰挪,於是此時,她輕車熟路的揪著狼毛爬了上去,銀風帶著她躡手躡腳來到宮牆邊的一處假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