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長的手指在桌上燃了一柱香,室內便很快彌漫著一種淡淡的若有似無的甜香。
蕭憐迷迷糊糊中,發覺有人坐在床邊正看著她,艱難地想睜開眼,眼皮卻重如千斤,她好不容易看到,那正是勝楚衣的臉,逆著室內的幽光,好似在對著她笑。
“憐憐啊,好好地甜蜜日子不過,跑什麼呢?”
他雖然問得溫柔,卻反而更加瘮人,蕭憐想努力睜開眼,又怎麼都睜不開,看了看他,又沉沉合上。
想從床上爬起來,又全身軟的沒了骨頭一般,頭剛抬起來,又咕咚一頭,栽倒在床上。
“你不是勝楚衣,你到底是誰……?”
她艱難地問了一句。
勝楚衣微微俯身,那張始終微笑的臉便看得更清楚了些,“我是勝楚衣啊,真正的勝楚衣!今晚前來,就是想與憐憐重新認識一下。”
蕭憐抱著被子,越來越昏聵,周身燥熱,小腹之下,有種欲望呼之欲出。
“你搞什麼鬼?”
勝楚衣坐在床邊,欣賞她有些迷亂的表情,“這裏偏遠小鎮,尋不到南月春,就隨便點了根香,可還喜歡?”
“勝楚衣,你個王八蛋啊……”蕭憐口中咒罵聲,卻變成了撩人地哼唧。
勝楚衣回手落了床帳,一雙眼在黑暗中閃閃發亮,“擅自離家出走,就得家法伺候,否則,你這小人兒如何長記性!”
蕭憐無力地推他,“死賤人!你居然給我下藥!”
勝楚衣晃了晃手中的蟒龍鞭,獰笑,“賤人今晚,就讓你知道,什麼才是夫綱!”
那支香,燃得特別慢,特別久。
整個客棧的人仿佛都不約而同消失了一般,沒人聽得見這房中繚亂的情事。
蕭憐不知被折騰了多少次,昏睡過去,再醒過來,再昏睡過去,渾渾噩噩,不知人間歲月。
她現在隻知道兩件事。
勝楚衣這個賤人,好像想用南月春對付她,已經很久了!
勝楚衣這個賤人,好像想用蟒龍鞭收拾她,已經很久了!
所以,他今晚,終於如願以償,借著那支不知哪裏弄來的迷香,肆無忌憚、結結實實地將她狠狠地收拾了一番。
他軟著嗓子在她耳邊,既似哀求,又像是命令,“憐憐,不準離開我,片刻都不準。你說過,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不會離開我!”
“你不是方寸天!可……,你也不是勝楚衣!”蕭憐用僅存的神誌推開他,卻換來更強勢的掠奪。
勝楚衣在一片暗香中放縱心神,如癡如醉,卻又是幾分哀求的意味,“憐憐,方寸天已經不在了,他殺了辰宿,他不受控製了!所以我……,我隻能借九幽的手,將他徹底吞噬……,我與他,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
他將她狠狠地揉進懷中,深深地占有,直至骨血,“憐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奪走你,奪走一切!我不得已而為之,憐憐,你是我的,你隻能是我的!”
勝楚衣意亂情迷間,夢囈般低語,完全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麼,隻知道要將懷中這個人抱緊,再抱緊,求得她原諒。
紅塵淩亂,從此世間,再也沒有那個身負九宗大罪,墮入無間地獄的方寸天,卻多了一個披著無盡黑暗,夢魘加身,行走在人間的魔神勝楚衣。
……
蕭憐最後,終於是被餓醒的。
她睜開眼時,睫毛幾乎碰到了勝楚衣的臉。
他將她抱得那麼緊,幾乎是兩株連理枝一般,一寸一寸的肌膚都貼合在一起。
昨夜他說了什麼,不知是迷香的緣故,還是太過迷亂,她竟然一個字都沒記住,隻知道他對她說了很多很多的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一般。
蕭憐稍稍一動,他的眼睛便從沉睡中緩緩睜開。
兩人如此近的距離對視,蕭憐就覺得有些眼珠兒疼。
“禽獸!”她張嘴第一句話。
勝楚衣一側的唇角勾起,重新閉了眼,“還跑嗎?”
“畜生!”
“再跑,下次更凶!”
“賤人!”
蕭憐拱了一下,想掙脫他。
不動還好,一動才發現,全身散了架般的疼。
她好像已經徹底被他給玩壞了……
“勝楚衣!你不是人!”
勝楚衣卻饜足地將她又緊了緊,抱在懷中,“再罵,繼續蟒龍鞭伺候。”
“你……!”
蕭憐兩隻眼睛要吃人一樣瞪他。
勝楚衣大概是收到了那目光,重新睜開眼,懶洋洋看了她一眼,“別以為你散架了,我就會放過你。”
說完,猶如一隻鱗甲華美又困頓至極的凶獸,再次閉上了眼。
蕭憐恨得牙根子咯嘣咯嘣響,蟒龍鞭!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那變態玩意!
她現在終於知道,心不甘情不願,還要身不由己地,被人調教地嚶嚶嚶叫,是怎樣一種恨!
勝楚衣,我早晚弄死你!
她恨恨地盯著他!
神祗般的容顏,沒有一絲缺憾,完美無瑕。
那每一寸線條,她都刻骨銘心地印在靈魂裏。
明明愛得死去活來的人,現在就看著特別可恨!
咕嚕嚕嚕……
那肚子不爭氣地一連串叫了出來。
勝楚衣這次眼都懶得睜開了,“想吃什麼?”
“吃人!”
蕭憐被他抱著,一動不能動,一動不敢動。
這次重逢開始,他身上就開始隱隱有種威壓,與日俱增,越來越沉重,讓人不敢輕易造次。
可她偏偏是個桀驁不馴的,那一張嘴就不服軟。
頭頂上那雙眼睛緩緩張開,一抹笑在勝楚衣臉上浮起,幾分嬌寵,幾分揶揄,“好啊……!”他啞著嗓子,懶洋洋道。
……,然後,蕭憐就後悔如此信口開河了!
又是一頓收拾!
等到勝楚衣終於重新衣冠楚楚地穿戴整齊時,頭戴血玉的發冠,身穿漆黑的長袍,猶如黑暗凝聚而成的神,立在床邊俯視著被他蹂躪地披頭散發,胡亂裹著被子,半死不活地蕭憐,笑得就十分溫存。
“憐憐大可試試,是否還敢離家出走?”
蕭憐無力地抓了一隻枕頭,想扔出去,卻手指尖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隻得嘴上服軟道:“勝楚衣,你饒了我啊……我真的錯了……”
勝楚衣微微俯身,“現在知道錯了?太遲了!與我再要個孩子,不然不準下床。”
他簡直是陰謀得逞般地壞笑出了聲,說完轉身神采飛揚地離去。
蕭憐悲催地把自己埋進被子堆。
媽蛋!死變態!老子說什麼也是這朔方的皇帝!
等到勝楚衣親手端著豐盛的早餐回來時,那被滾得幾乎快要榻了的床上,哪裏還有半點人影?
窗子開著,風進來,吹散了滿室的荼蘼,一張紙壓在桌邊,上書幾個字:“勝楚衣,王八蛋!”六個大字。
勝楚衣暴怒!回手將精心準備的一頓愛心早餐猛地向身後砸去,扔了一地湯湯水水。
“蕭憐!別讓本君抓到你!”
銀風背上駝了個人,一路狂奔出十幾裏路,終於頭頂上一片陰影掠過,勝楚衣飄落在它麵前,攔了去路。
“這麼快就換了主子了?”
銀風委屈扒拉地嗚了一聲,向後退了一步。
你們兩口子玩貓爪耗子的遊戲,幹嘛總讓我這狗狗管閑事?
然而它說不出口,勝楚衣也懶得多做廢話。他上前掀起它背上趴著的人,果然是個不認識的女子。
“竟然忘了,聲東擊西,金蟬脫殼是她擅長玩的把戲。”
他抬手輕輕在銀風頭上作勢要打,銀風就立刻哼唧著伏在了他腳邊。
“知道錯了?既然知道錯了,就將她給本君帶回來!”他的手在銀風頭頂上狠狠揉了兩下,歎道:“好寂寞啊!真是一時一刻都不能沒有她!”
嗚——!
銀風狗腿地賣乖,揚天長嚎了一聲,一時之間,方圓百裏內的狼群,回應之聲,此起彼伏。
——
邊城的小倌館裏,老鴇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斜瞟了兩眼床上的幹屍,衣袖裏的手,瑟瑟發抖。
秦止卿的夫人,蘇氏,閨名芊芊,隨便披了件衣裳,光著胳膊,裸著長腿,坐在妝台前,仔細查看自己的容貌,“生得還算可以,不過比起原來那張臉,還是差遠了。”
她轉過臉去看老鴇,赫然另一邊半張臉的下頜處,還是以黃沙凝聚而成的,裏麵露著慘白的牙床,如死人骨頭掩埋在沙漠中一般,十分地瘮人。
老鴇慘笑,她吸幹了兩個小倌兒,才變回人樣,此時看來,比剛才已經是好看多了。
“夫人,您這裏……”她指了指自己的下頜。
蘇芊芊歎道:“是啊,始終還是差一點,”她十分地彬彬有禮,“有勞媽媽再給我找個幹淨點的,這種身子早就被掏空的人,實在沒什麼太大的用處。”
“是,小的明白了,幹淨的,也不是沒有,就是不太馴服,怕駁了您的雅興。”
蘇芊芊抬頭,大得過分的眼睛眨了眨,“沒關係啊,帶他來。”
老鴇見她也不是很難說話,便大了幾分膽子,“可是,這價錢……”
“錢不是問題,隻要你有人。”
“夫人,那是個鮫人啊!”
蘇芊芊立時兩眼一亮,“鮫人?”
“沒從!鮫人!”
“帶來!快!多少錢都行!”
“哎,好嘞!”
沒過多會兒,門開了,海雲上被踉蹌推了進來,身後的門又砰地,逃命般地關上了。
他手上,腳上,被蕭憐鎖了特製的鐐銬,雖然不大,卻極為沉重,鏈子纖細,手腳相連,從周身糾纏而下,一副十足十地受虐相。
屋內的蘇芊芊滿心歡喜地抬頭一看,立時又是滿眼的失落,“怎麼是你?”
海雲上隻看到她那半張露著黃沙的臉,揚天閉目長歎,“冤家路窄啊!”
蘇芊芊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雖然比他遜色幾分,可也終究是個尤物,還不錯。”
海雲上嫌棄道:“去去去,想什麼呢!”
蘇芊芊在他身前身後轉了一圈,“聽說鮫人是從一而終的,所以那勝楚衣才對蕭憐至死不渝,豁出命不要,也不肯棄了她,從了我。那麼你呢?你可有心愛的女人?”
海雲上傲然揚頭,“不好意思,小爺雖然是個戲子,可也是有尊嚴的,向來賣藝不賣身!”
蘇芊芊哼道:“還裝什麼?誰會相信一個鮫人會來這北國蠻荒之地做個戲子?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可你一定不簡單,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
海雲上也是個沒節操的,“好啊,說來聽聽?”
蘇芊芊一笑,臉上就掉下一縷細沙,“平分秋色而已,蕭憐,你的,勝楚衣,我的。”
海雲上也是咧嘴一笑,抬手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勾了勾,“好啊,你果然是美得掉渣!”
蘇芊芊啪地將他那隻手打開,“老實點。”
海雲上兩隻手帶著鐵鏈,嘩啦,伸到她麵前,“幫我打開。”
蘇芊芊一扭頭,“你當我傻的?在沙漠中我就看出來,你絕非等閑之輩,若是此時給你打開鐐銬,你如何還會與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