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
宮殿中不時有涼風刮過,吹動樹葉簌簌作響。
諾大的皇宮中已經熄火了大半,尋常宮殿早已陷入安靜之中,但棲鳳宮顯然不是。
棲鳳宮仍舊燈火通明,就連羅紫春都不曾就寢。
“走,快點。”外麵傳來劉德茂的催促聲,羅紫春不禁提了提神。
“是是。”一個小廝被劉德茂催促著跌跌撞撞走了進來,兩條瘦腿還在打著顫,瘦小的身子抖若篩糠。
“還不給皇後娘娘請安!”劉德茂提高嗓門。
那小廝一下子被嚇得跪趴在地上,聲音都是抖動起來,“奴,奴才給皇後娘娘,請,請安。”
羅紫春淡淡道了聲,“你是阿康吧。”
小廝急忙點頭。
“你家住東山村,家中有老母老父是吧。”
這一句話就將阿康嚇的屁滾尿流一般,“娘娘恕罪啊,娘娘恕罪啊,小的不知道哪裏惹了娘娘不開心,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羅紫春像是沒有看到阿康已經磕頭磕得破掉的額頭一般,仍是淡淡地開口,“我有事讓你去做,做得好,你一輩子衣食無憂,做不好,你父母陪你下地府。”
劉德茂在一旁露出了幾絲不忍的表情,但終是沒有說什麼。
阿康哪裏敢說別的,隻能沒完沒了的磕頭,磕得血流如注,“娘娘您吩咐,您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羅紫春這才滿意一些,帶了幾絲笑意,“你不必害怕,我讓你做的,也不是什麼太難辦的事。”
她衝著劉德茂使了個眼色,劉德茂見狀從內屋拿出一個布包遞給阿康。
“這些日子,枕霞閣會派人去陸府求幅畫,你到時候,將此畫給她。”
阿康聞言急忙點頭,“是,是。”
羅紫春見他這般,也懶得再說什麼,隨意揮了揮手,便對劉德茂說,“將他帶走吧,賞他些銀兩。”
劉德茂諾了一聲,才對阿康說,“起吧,隨我出去。”
阿康跌跌撞撞起身,直到出了寢宮,都未敢抬一下頭。
待得二人走了,羅紫春素手輕挑,自一方紅木盒子中取了些名貴茶葉,放到茶杯中,隻是熱水不曾填上。
“出來吧。”她輕輕道了一聲,不驚不喜,不嗔不怒。
這時,她的寢宮外,悉悉索索地出了些聲音,一個機靈嬌媚的女子跳了出來,吐著舌頭,雙手背著,“額娘,霓裳不是故意聽到的。”
竟是小公主傅霓裳。
羅紫春無奈笑笑,“我也沒說要罰你啊。”
傅霓裳生母生下她便難產而死,羅紫春見她可憐,便將其領回棲鳳宮教養,因而在羅紫春的眼中,傅霓裳,幾乎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不管什麼事,她知道,也無大礙。
傅霓裳聞言登時歡欣起來,一蹦一跳地去為羅紫春取了熱水,細細泡上。
“怎麼還不去睡?這個時間,跑過來幹什麼?”羅紫春點了點她的額頭。
傅霓裳搖搖頭嘟嘟嘴,很是無奈,“我睡不著啊額娘,腦子裏都是亂事。”
羅紫春玉手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說說吧,什麼事?”
傅霓裳望了一眼羅紫春,“額娘,你和我說說我生母的事情吧。”
羅紫春抿了一口茶,不見有絲毫異色,“你生母啊,封為章妃,生得當是傾城之顏,為人溫和……”她突然頓住,鳳眸掃了過去,“你問這個作甚?”
傅霓裳撅撅嘴,“隻是想知道一下我生母的事情啊。”
羅紫春眼中閃爍幾下,“是不是有什麼人同你說了一些東西?”
“沒有啊。”傅霓裳眼臉微合,又是舉起熱水給那茶杯續了一些,“誰會同我說那些?”
羅紫春也不再多問,繼續講到,“你的生母,封號章妃,相當你是同我一期的秀女,在這皇帝後宮,本宮當年可以交心的人不多,但是章妃卻是其中一個。”
“說來也是命苦,她一生不善權鬥,對別人的爭寵打壓,向來是一讓再讓,最後讓不了了,都不會下什麼狠手。”
傅霓裳認真地聽著,“那當年同我生母交好的人,除了額娘,還有沒有別人?”
聽得她言辭閃爍,羅紫春沉默一下,“是不是左冰之和你說了什麼?”
傅霓裳搖搖頭,絲毫不見慌亂,“真的沒人同女兒說什麼,額娘若是不願意講了,女兒便不問了。”
“不是額娘多心,而是這皇帝後宮,波雲詭異,處處陷阱,你自小就在棲鳳宮長大,享盡榮華富貴,百般嗬護,心地倒是善良,但是若論勾心鬥角,你還差那些嬪妃差得遠呢。”羅紫春索性放下茶杯,一雙溫暖的玉手將傅霓裳小巧的手緊緊包裹。
傅霓裳心神一陣晃動,卻是再沒有說話。
“額娘,霓裳隻想問一句。”
沉默許久,她方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