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州世紀公園算是本市一個有名的大植物園,整個公園就像個森林,遊客可以租用公園的多人自行車,然後和幾個朋友一起蹬著在裏麵亂竄。山上路邊種的每一種植物前麵都掛著小牌子,上麵寫著它的名稱、習性和相關的小知識。
還有專門給遊客們野餐的小亭子,給徒步旅行者散步的小石子路。
楊玄帶著辦公室的吉祥物鬧鬧,共同作為這次誌願者季度聚會的領隊,歡快地宣布了行程——大家自由組隊,每個小隊發一張表格,上麵寫著一些植物的名字,每個小組要蹬著自行車,在兩個小時之內把它們都找到,然後在後麵的表裏抄下牌子上的小知識,最後集合評比,發獎品,再合影留念,一起野餐。
楊玄其實交了好幾個聚會計劃,有一些是她真心想去的,有一些是隨便寫寫交上去湊數的,誰知道不過周姐說總部最終定下的是這個最無聊的,因為最省錢。
作為一個死宅……她其實痛恨一切披著小清新皮的體力運動,楊玄看著一群小青年們歡天喜地地蹦上多人自行車,各自協調不良蹬著車歪歪扭扭地跑出去,站在原地磨著牙。
小青年們衝她招手:“楊領隊,你也選一個組,一起來玩嘛!”
楊玄心想那不是要我老命麼,表麵上卻還是笑容滿麵溫柔和煦地說:“不了,世紀公園我都看過了,先去終點給大家準備午餐。”
一群小青年吹口哨,嚷嚷著“楊領隊真是賢惠的好女人啊啊啊啊”隨風遠去。
楊玄站在原地歎了口氣,默默擦掉一把辛酸淚,隨手拎住玩命往薯片盒子裏鑽的鬧鬧的脖子,鄙視地對張牙舞爪的小毛團說:“薯片的薯又不是老鼠的鼠,文盲。”
鬧鬧狗刨狀劃拉著空氣,尖叫:“喵嗷——”都被你看光了啊快放朕下來女流氓!
可惜女流氓絲毫沒有領會精神,拎起鬧鬧陛下,一屁股坐上了常年空車的公園瀏覽車——是一個退休返聘的大爺在開,車速堪比蝸牛爬,一路放著歡快的《紅星閃閃》,一般而言,正常人都把它當成……一個特色景點,不會親自坐上去。
鬧鬧陛下感到很丟貓,蔫了,用爪子捂住了臉。
不時有三三兩兩散步的遊客超過觀光車,都圍觀似的回頭看一眼這唯一的乘客,楊玄也不著急,伸了個懶腰,塞上耳機,在公園清新的空氣裏,拆開一包義工中心提供的薯片,嘎嘣嘎嘣地歡樂地啃起了垃圾食品。
一隊穿著休閑裝的人和觀光車擦肩而過,突然,走在最前邊的男人停下了腳步,猛地回過頭去,幾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翹著二郎腿、一臉愜意地坐在車裏的人:“……楊玄?”
當然,楊玄沒聽見,連鬧鬧陛下望著薯片聞得到吃不著,歇斯底裏的抗議都被她隔絕在了耳機之外。
旁邊人問:“怎麼了,徐先生?”
男人置若罔聞,突然緊走幾步追上了觀光車,然後用力地拍了拍窗戶,喊了一聲:“楊玄!”
這回聾子也聽見了,楊玄扯下耳機,轉頭一看,明顯認出了來人,愣了一下:“你是徐……”
好像是時間太長,又好像是她已經太久沒做過什麼需要動腦子的事,“徐”字一出口,楊玄腦子裏唯一的印象就是很久以前偷偷給他起的外號,叫“徐福記”,對方的真名到了嘴邊,一時居然沒想起來。
完了,尷尬了……楊玄想。
“徐暨,怎麼不記得我了?太沒良心了!”男人拉開觀光車的車門,“下來說下來說。”
“哦。”楊玄手忙腳亂地收她在觀光車上擺出的攤子,把零食塞回包裏,拎起貓,拖家帶口地從車上鑽了出來。
“你在戶州麼?”徐暨一疊聲地問,“你到戶州多長時間了?是臨時落腳麼,還是打算常住?”
“我本來就是戶州人。”過了一會,楊玄才說。
她過了三年與世無爭的日子,好像睡了一覺醒來似的,夢裏的死死活活都被世間拉了一條隔離網,哪怕故人站在眼前,也居然能一時想不出他的名字,特別……恍惚,這讓她話音不自覺地頓了片刻,過了半天,才若無其事地接下去:“現在幹脆就在這邊找了個工作,將來老死了也落葉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