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黑了下去,喊殺聲漸行漸遠,李昱的濟南軍前軍一萬餘人在騎兵的衝擊下如山之崩。..
李成手下的騎兵都放了出去,正在瘋狂地追殺潰敵,估計要等到半個時辰以後才會回來。
此刻,他身邊隻剩十來騎侍衛,正手提長槊警惕地看著輜重營士兵。
倒是李成一臉輕鬆地坐在馬上好奇地打量著坐在地上的宋軍,並不擔心敵人會暴起難,敢以三百騎衝萬人大陣的強者會在乎這兩百出頭已經徹底失去戰鬥力的輕步兵嗎?
李成厭靜喜動,再加上謀主陶子思正在指揮騎兵作戰,沒有他在身邊聒噪,更是一刻不停地扭動著身體。一會兒伸手去摳頭皮,一會兒又去抓背心。
為了方便撓癢,他已經叫護衛幫自己脫掉身上的鎧甲,隻披著一襲衫子,敞開了胸膛,十指不住用力,口中出“絲絲”的享受的聲音。
“賊就是賊,沒個正形。”6燦看得心中氣惱:“袒腹捫虱,故做放達之狀,實是折辱我等……道思去取聖旨怎麼還不出來……他他他,他竟然是張相公麾下差遣……當初我欲以軍法取他級時,他為什麼不向我表明身份?沒道理的,沒道理的……”
“也對,道思招降李賊之事何等要緊,我身份卑微,這等軍國大事自然沒有資格過問……可是,可是若他死在我手下,這不是壞大事了嗎……還是沒道理啊……他真的是朝廷的使嗎?”
心中正亂,就看到騎在馬上的李成身子一整,飛快地穿好衣裳,又理了理頭,從鞍上躍下。
6燦回頭看去,隻見王慎已經洗了臉,換了一件幹淨的長衫,戴上帽子,右手提著衣擺,左手高舉著一個卷軸,大步從庫房裏走了出來。
他換上的是嶽雲的衣裳,雖然破舊,卻熨得整齊。
嶽雲比王慎高半個頭,衣裳也長,可穿在身上。但看他劍眉朗目、唇紅齒白,皮膚上閃爍著微微的光澤,當真是風度翩翩,直若濁世佳公子。
這下,6燦對王慎的身份再沒有絲毫的懷疑了。他本就是個讀書人,海州望族子弟,平日裏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不知道見過多少大人物。非如此,劉光世也不可能親筆寫信,請他來淮西軍效力。
王慎身形樣貌所顯示的良好的營養,還有那整齊潔白的牙齒,還有那身上所散出的強大氣場,隻可能屬於貴胄公子、公卿子弟。別人就算想冒充,也學不來這種氣質。
6燦並不知道,在後世現代社會,人人平等的理念已經深入人心。實際上,同西方不同,後世中國的基礎教育諸如政治經濟學、辨證唯物主義、曆史唯物主義穿了就是精英教育,十幾年下來,現代人的眼光和見識又豈是古人比得了的。腹有詩書氣自華,況且作為一個成功人士,他平日裏也不知道和多少大人物談笑風生,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場景都沒有怯場過。
王慎大步走出庫房,展開卷軸,朗聲道:“奉承運皇帝,敕曰……”
話還沒有完,假詔書已經被李成劈手奪了過去。
“敕,淮北大捉殺使李成……哈哈,官家還記得俺的名字和以前的官職……”李成大笑一聲,急促而洪亮地念起來。他一張棱角分明的麵龐上,那雙黑色的眼睛深邃明亮,如同一把刀子將要把敕書刺穿了。
念了這句,他眉頭突然一皺。
王慎見他色變,以為被人家看出破綻,心中一糾。
好在李成的眉頭又舒展開了,繼續念下來。
其實這道敕書王慎寫得非常簡單,前後不過而三十個字。大概意思是,皇帝招安李成,依舊任命他為京東河北路大捉殺使。李成部歸劉光世的江東宣撫使司節製,部隊接受招安之後該如何安置,可於劉光世商量。
“……建炎三年八月三日。”念完,李成將敕書往袖子裏一塞,朝王慎點了點頭:“有勞王將軍。”既不領旨,也不抗旨,反正就是沒有個態度。
6燦書呆子脾氣立即上來了,指著李成喝道:“李成,聖旨在此,你竟敢不跪下接旨,狂妄、悖逆。”
見他突然作,眾人心中都是一驚。李成性格高傲,殺人如麻,6燦指著他的鼻子罵,怕是要糟。
李成卻淡淡一笑:“我已經不是大宋朝的捉殺使,現在受不受官家的招安,接不接這道聖旨,某還沒有想好,跪什麼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