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固是遊牧民族與農耕民族衝撞融合之地,具有非常突出的代表性,對於研究西北,乃至整個中國曆史都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他認為,過去一些學者稱遊牧民族為“外夷”,認為其野蠻、落後,站在大漢族主義的立場上公然鄙視,甚至醜化,他覺得這都是有悖於曆史事實的輕率、偏頗之舉。為此,他更願意接受這樣的一種觀點:遊牧民族的“入侵”從一定程度上說有其客觀性、合理性袁它無疑是推動曆史車輪前行的動力,作為曆史學家,應站在平等的立場上審視他們,書寫他們。在這一點上,他非常讚同安定郡人皇甫規的“人權思想”,認為羌族人也是“一氣所生”,是大自然的精靈,其基本的生存權應得到應有的尊重與保護。摒棄以前學術界一些極左思維。如將所有武裝暴動事件輕易地定為“起義”,過高或不恰當地讚譽,而不論該事件複雜的背景,及其對社會造成的巨大負麵作用。對一些背景複雜的曆史人物,作一些機智而客觀的冷處理,這就牽涉到了一個角度和視野問題。如固原名臣董福祥,原先的曆史將他搞得過於複雜,把本該說明的問題因為本人經曆的糾結而掩蓋了,甚至忽略了,但站在“固原兵”的角度,一切問題都可迎刃而解,這樣既尊重曆史,也可使一些事實得以全麵展示。作為民族地區的一部通史,反映和接觸民族宗教問題在所難免,對此他慎之又慎。采取的辦法是,爭議問題暫且擱置,而對於一些有定論的事件或人物,則一定取之於權威典籍,除一些連接上下文的非實質性文字外,一般不作輕易更改。
從一九九三年到20世紀第一個年頭的歲末,徐興亞一直沉浸在《西海固史》的深度寫作中。他常常忘情於自己的這種書寫和思考。如果當教師的妻子抽空來替他看店,他一整天都有可能坐在書桌前不挪地方。數年間,在那間陰暗的半地下室的店鋪裏,他時而踱步思考,時而正襟危坐,時而手不釋卷,時而筆動如飛,即便是在調貨往返途中的火車上,他也被曆史難題苦苦糾纏,思維跳到另一個年代。他在商人和文人之間不停地轉換著角色,賣書,讀書,寫書,樂此不疲。他仿佛沉迷於巨大的心事而自得其樂。終於,《西海固史》最後一個章節的書寫結束了,當畫上最後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句號時,他覺得“鍵盤最後的一聲輕響擊碎了一室的寧靜”。驀然回首,人生的又一個十年過去了,如果算上編撰縣誌時知識和技術上的準備時間,這本書已花去了他整整二十年的光陰。
書稿基本告竣,徐興亞沒有過多的時間享受快意。他很快雇來銀行的一位小女孩在業餘時間打印了自己的全部書稿,斷斷續續近一年。而打印的過程,就是修改的過程,有時發現一條新資料,就會牽動一個章節,甚至前後數章的關聯。就這樣,《西海固史》在不斷地修改中完善,在完善中修改,直至投入印刷廠正式出版。
之後,他便背著這些書稿尋找將“她”嫁出去的“婆家”———出版社。
艱難辛酸的出書經曆
但他沒想到第一個找上門去的“婆家”並不待見他。
第一個“婆家”是寧夏人民出版社。那時,他有著一個樸素而真摯的願望—他希望自己這部飽蘸心血的四十一萬字的書稿,最好能在家鄉的出版社出,因為“她”本身就是家鄉的一部分啊。他把“她”鄭重交給了出版社文史編輯室,為了防止編輯不負責任的應付,徐興亞還使了一點小心眼,留下後半部分的幾處錯誤標點符號沒有處理,似乎還留了幾個自己已校對出來的錯別字,試圖以待驗證編輯到底仔細看了沒有。文史室也很快通知他,書稿已交相關人員,對方是一資深編輯。於是就等。一直等了差不多近一年,在他的無數次的催問下,直接寄來的有一份特邀編輯的“審讀建議”的原件。書稿被不客氣地否定。徐興亞還是想在寧夏人民出版社出版,在家鄉出版。不服此判決的徐興亞寫了一封長達十四頁的回信,有條不紊陳述了自己寫作《西海固史》的經過和一些想法,這些想法歸納起來共有十條,分別為:《西海固史》成書的客觀條件、成書的主觀條件、固原縣(即今原州區)曆史的代表性問題、《西海固史》的內容、本書的編排體例、資料的共性與個性、史料的梳理與利用、學術觀點、個人性著述、史與史話。對不負責任且學術水平有限的“審讀建議”所提的三十多個問題進行了逐一回答和批駁。雖再經努力,寧夏自費出書已是無望。
這期間,徐興亞苦惱至極,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這部著作了,像一個挑剔的旁觀者一樣將它又仔仔細細“打量”了多遍。“打量”的結果是,它確實是獨特的、經得起時間檢驗的。它理應受到人們的尊重和關注。她有出版問世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