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劍天涯(1 / 3)

夕陽西下。

蓋千仇在夕陽下。夕陽下隻有他一個人。天地間仿佛已隻剩下他一個人。

時間能改變的東西豈不是很多。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五年的蓋千仇又回來了。

他的手裏緊緊地握著一把劍;蒼白的手,血紅的劍!

這柄劍雖然象征著死亡,卻是他的生命!

五年前他離開了這個小鎮,現在他又回來了。他卻不知道五年能改變的人和事太多,太多。現在的小鎮已不是五年前的小鎮。因為小鎮已經死亡!

街道雖不長,也不寬,卻也有幾十戶店鋪人家。

世界上有無數個這麼樣的小鎮,每一個都是這樣子,簡陋的店鋪,廉價的貨物,善良的人家,樸實的人。惟一不同的是,小鎮雖然還有這樣的店鋪人家,卻已沒有人。

一個人都沒有。

街道兩旁的門窗,有的關著,卻都已殘破敗壞,屋裏屋外,都積著厚厚的灰塵,屋角簷下,已結起蛛網。一隻黑貓被腳步聲驚起,卻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機敏和靈活,喘息著,蹣跚爬過長街,看來幾乎已不像是一隻貓。

難道它就是這小鎮上惟一還活著的生命?

蓋千仇的心冰冷,手也冰冷,甚至比他手裏握著的劍鋒更冷!

他就站在這條街道上,這一切都是他自己親眼看見的,但他卻還是不能相信,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這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麼災禍?這災禍是怎麼發生的?

有風吹過,街旁一塊木板招牌被風吹得“吱吱”的響。蓋千仇靜靜地站著,看著招牌在風中搖曳,等風停下來的時候,他就慢慢地走過去,推開了門,走進了這酒店,就像是走人了一座已被盜墓賊挖空了的墳墓。

堂前的笑鬧喧嘩,猜拳賭酒聲,堂後的刀杓鏟動,油鍋爆響聲,現在都已聽不見,隻有風吹破窗,“噗落噗落”的響,聽來又偏偏像是地獄中的死神在扇動翅膀。

天色漸漸地迷離起來。

蓋千仇慢慢地走過去,走到角落裏,背對著牆,麵對著門,慢慢地坐下來。

五年年前他來的時候,就是坐在這地方。可是現在這地方已如墳墓,已完全沒有一點可以令人留戀之意。

他為什麼還要坐下來?他是在懷念往事?五年前這地方究竟發生過什麼足以讓他懷念的事?

夜色終於已籠罩大地。

沒有燈,沒有燭,沒有火,隻有黑暗。

他憎惡黑暗,隻可惜黑暗也正如死亡,都是絕對無可避免的!

現在黑暗又來臨,死亡呢?

他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裏,手裏還是緊緊地握著他的劍。也許你還能看見他蒼白的手,卻已看不見他的劍,他的劍已與黑暗融為一體。

難道他的劍也像是黑暗本身一樣?難道他的劍揮出時,也無法避免?

死一般的黑暗中,遠處忽然隨風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噠噠噠”的聲音由遠變近,由模糊變得清晰。

蓋千仇還是靜靜地坐在那裏,靜靜地聽著。

難道除了他,還有別人特地趕到這荒涼的死鎮上來?

他的眼睛已漸漸恢複冷漠,可是他握劍的手,卻握得更緊。

難道他知道來的是什麼人?

難道他等的就是這個人?

突然,黑暗又恢複了寂靜。噠噠的馬蹄聲如它的到來一般,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馬上的人可沒消失。

他現在已在門口。荊淩雲走進門的時候,好像夜更深了,更迷離了。

他仿佛沒看見蓋千仇。徑直走到桌邊,拿出火折子點亮了滿是灰塵的油燈。

霎時,屋子裏就光亮起來。蓋千仇還是在角落裏一動不動,像沒看見他似的。

他是個少年!還是一個英俊的少年。

可是他為什麼要來到這個死鎮上?

難道他是為了蓋千仇來的?

他也沒有看過蓋千仇一眼,就仿佛根本沒有感覺到這地方還有蓋千仇這個人存在。

蓋千仇仿佛也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

屋子裏隻剩下一盞燈,暗淡的燈光,照著荊淩雲發亮的眼睛。

他忽然抬起頭,用這雙發亮的眼睛,筆直地瞪著蓋千仇。

他縱然已有倦意了,他的眼睛卻沒有倦意。

蓋千仇還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不聞、不見、不動。

荊淩雲卻已站起來。

他站起來的時候,才能看見他腰上的劍,劍柄雪白,劍鞘也是雪白的!

比梔子花更白,比雲朵還白。

寂靜的屋子裏,忽然間變得充滿殺氣。

他開始往前走,走向蓋千仇。

他縱然已有倦意了,他的劍卻沒有倦意。

他的劍已在手。

蒼白的手,雪白的劍。

蓋千仇的劍也在手。

血紅的劍,蒼白的手!

紅如死亡的劍,白如雲朵的劍,劍與劍之間的距離,已漸漸近了。

他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漸漸近了。

殺氣更濃。

荊淩雲終於走到蓋千仇麵前,突然拔劍,劍光如陽光般輝煌燦爛,卻又美麗如陽光下的雲朵。

劍氣就在蓋千仇的眉睫間。

蓋千仇還是不聞、不見、不動!

劍光劃過,周邊的桌椅紛紛碎裂,如落葉般飄落。

然後劍光就忽然不見了。

劍還在,在荊淩雲手裏。他雙手捧著這柄劍,捧到蓋千仇麵前。

蓋千仇的臉色更滄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