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離墨到冰瀾閣的時候，已時近黃昏，冬日的太陽總是落得太快，不幾步的工夫，夜色就已經籠了上來。
沐顏早已收拾好了形容，在落日的餘輝裏靜靜地站著，背後便是那早已隻剩下枝椏的海棠樹。
當黑色的袍角映入眼簾的時候，她的嘴角噙起了一絲微笑，眼睛裏也好像有了光華一樣。
風離墨聽了李德立的傳話，心裏便覺得不安穩，於是一出龍章宮就直奔冰瀾閣來。抬眸看見她那一瞬間，說實話，他有些怔愣。
她一身湖藍紗衣，就連妝容都與入宮謝恩那日別無二致。可是，那時是初夏時節，而今已是隆冬了，她為何要如此呢？
就算她有什麼計劃也不算什麼，可是她的額頭是怎麼回事？那白紗帶是怎麼回事？
怎麼？受傷了嗎？
他眸中的思慮，她看的一清二楚，心思百轉，她便悠地笑了：“快進來吧，外邊很冷的！”
風離墨這才意識到，她已經在這裏等了他好久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麵對她，他好像更多的時候都是淡然的，他不明白，是愛得太深沉，藏的太深沉了，所以才會表現的不那麼在乎嗎？
他便也朝她低低一笑，伸手解了自己的大氅，順勢便披在了她的肩上。
她微微一笑，已是抬步朝裏走去。
對於她的傷，他隻字未提，隻是深邃的眼眸裏蘊了幾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兩相落座，他終是最先開了口：“發生了什麼？”
他問，聽不出話裏的任何情緒。
“我是誰？”沐顏本就沒有打算做什麼鋪墊，因而，直接就把這個艱難的問題拋給了風離墨。
他聞言，眸光微閃，心裏已是明白她知道了些什麼，可是了解的程度有多深，他便無從知曉了。
於是，他淡淡的笑了笑，故意表現的自己像聽了個笑話一樣：“你當然是沐顏，不然還能是誰？”
“孟青檸呢？”沐顏的思路異常清晰，頭腦也異常冷靜，她不知道是不是穿得少給凍得，她隻是覺得，好多事情自今天開始都應該有新的解釋了。
風離墨心裏一頓，麵上卻端得平靜，他不可思議的看了一眼沐顏，卻聽見她一聲哧笑，“我是孟青檸，孟昌國公主，他，楚無殤，是我的仇人，對嗎？”
“你是不是凍壞了腦子？”風離墨心裏吃緊，他尷尬的笑了笑伸手去摸她的額頭。
她卻一把打掉了他的手，忽地厲聲說到：“別瞞我了，被砸到額頭的時候我都想起來了！”
“本來我以為那些出現在夢裏的片段就隻是夢，沒想到，它們竟是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的我的過去！”
她說著說著突然笑了，眼裏竟是翻出淚花來。
“你在胡說什麼？你肯定是……”
“你還要護他到什麼時候？他搶了你的妻子，你還要護他到什麼時候？”沐顏抻著自己的衣服，突然間就靠近了他，一句話竟是那樣的咄咄逼人。
他的眉毛動了動，然後自嘲的笑了：“要說搶，應該是我搶了皇上的才對！”
“果然，我就是孟青檸！”她的眼裏閃過了一絲悲涼和果敢，他話落的瞬間，她便已經截住了他。
她的話說的那樣篤定，風離墨瞬間就敗下陣來，他幾乎是以一種認命的口氣說道：“就算你是她，你又能怎樣？”
“自然是報仇了！”她嗬嗬一笑，笑聲裏竟是說不出的蒼涼，甚至於那蒼涼裏含了幾分狠厲。
“你瘋了！”他被她的話嚇得一驚，伸手去捂她的嘴。她卻輕輕的搖了頭，淡若無聲的說了句：“沒瘋，隻是死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