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晚嵐怔怔的凝視著她,頓時眼睛又柔和起來:“怎麼可能,娘,你一定是在騙我!”
她回頭看了看寒波,接著說:“你為了分開我和寒波故意這麼說的對不對?”她的眼睛角有淚花在閃爍,可是她的臉上卻帶著幹淨的笑,如同陽光透過薄霧一樣散發著柔和的光。
一股心疼從古月夜的內心深處爆發出來,不斷向四肢擴散,她再不是叱詫淩厲的武林長老,而是一個絕望、無助的母親。
“你是在騙我是吧?”她眼中的光茫久久沒有消散,眼中那期盼的光刺的古月夜心裏如萬蠱穿心。
古月夜沒有發聲,隻是呆呆的看著梅晚嵐,她的瞳孔在微微顫動。梅晚嵐眼中那期盼的在對方的眼睛中慢慢凝結,最終化為一滴絕望的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在綾羅裙上慢慢蔭開。
“不是,不是的!”梅晚嵐緊緊的抱住寒波,用盡生命去擁抱這個此時這個世界上最要的人。
“我怎麼可能是你的兒子?”顫抖的聲音再也無法遮掩那份恐懼。
“我的父母早在十年以前就過世了,你怎麼可能是我的母親?”寒波的聲音很弱,弱的就連自己也聽不清楚。
“你的父親名叫秦楓,所以我在你的左肩上用血幻出了一個楓葉的印記!”
“不可能,你隻是見過我肩上的印記故意編出這麼一個故事來分開我們!”寒波微微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竹林相鬥的那一幕出現在自己眼前。
古月夜將手輕輕的放在寒波的左肩上:“這印記是我用我的血幻出來的,絕對不會錯。”霎時間又四道奇異的光透過寒波的袖子,穿過古月夜的手指縫照亮了夜空。
“你還記得上次在竹林裏看見的那束光吧?”古月夜抬頭遙望遠方,沒有再去看寒波的手臂。
全身的血液像凝固了一樣,抱著梅晚嵐的手臂也越來越無力。寒波突然之間失去了站立的勇氣,踉蹌的跪倒在蒼穹之下。
梅晚嵐楞楞的站在那裏,臉色越來越蒼白。她看著低頭沉默的寒波,她緩緩的降低了身體,當手碰到那青色的衣襟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亮的嚇人。
那鮮紅的楓葉像是燒紅的烙鐵,發著灼人的紅光,仿佛在她的眼睛裏深深的烙下了一個印記,她痛,撕心裂肺的痛,那印記殘留的熱度迅速擴散,她的身體灼熱難耐,慘白的嘴唇仿佛被燙開了小小的縫隙,血從那小小的縫隙中慢慢滲出,她的胸口憋悶,悶的無法呼吸,隻覺得口裏一陣血腥味,她微微的張開了嘴,鮮血崩了出來,濺在那鮮紅的楓葉上,那血的紅和楓葉的紅頓時融為一體,血漬漸漸模糊,但那楓葉卻依舊清晰。
古月夜緊張的跑了過來,為女兒拭去嘴角殘留的如火一般的血漬。
梅晚嵐輕輕的站了起來,一雙眼睛大而空洞,眼淚似泉水一般不斷湧出,明透的淚珠沾上了血漬,那片紅在那滴淚水中擴散,像一個鮮亮透明的琥珀,隨即同淚水一起蔭濕了她的衣襟。她慢慢的轉身,好似被抽了靈魂似的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一陣微風撫過,紗衣隨風飄揚,她像一隻剛出蛹就遇上大雨的蝴蝶虛弱前行。
古月夜看了看寒波,抽搐的臉慢慢抬起,看寒湘扶著寒波就轉頭快步跟上了梅晚嵐,她抱住了她那纖細的肩膀,梅晚嵐倒在了她的胸前——她是那麼的輕,輕的幾乎沒有什麼重量。
寒湘站在那裏,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寒波鬼子啊那裏用沉默遮蓋一切,那樣長久的沉默中,仿佛心裏某一根弦被繃到了極限,他頹然倒下。
梅晚嵐的心陷在昏天暗地的漩渦裏,感覺好像自己被禁錮在沼澤地裏。她的神經很敏感,看到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的蒼白,附著著一層霧氣,如割膚般疼痛。
她在床上躺了好多天,所有幸福的片段一起堆積在腦子裏。每一個幸福都像是一道白光。此刻,無數的光亮正混雜在一起不斷旋轉,這看不見的千絲萬縷的光正在一點點肢解著她的身體。聚集的光越多越複雜,就越白,越明亮,她的腦中漸漸一片空白。
她終於再見到了陽光,但此時她覺得陽光不再寬大、溫和、柔亮,它甚至發著像剛出鞘的寶劍閃爍出的寒光。
她淡淡的凝望著一切,顯得疲憊而又安靜。梅海拿了糖葫蘆在她麵前晃悠,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就連眉毛也吃力的做著同樣的動作,眼神疲憊而蒼涼。
這樣的她不禁讓人想起剛被摘下的海棠花,花瓣中殘存的水分還在維持著它的淡雅,卻也隻是無力的掙紮。這蒼白無力的笑刺痛了梅海的心,不由得一陣鼻酸眼澀,他把她輕輕攬入懷中,隻是對麵的她機械的站著,一動不動,那樣木訥的表情讓人覺得她隻是一座逼真的蠟像。
夜晚,她總是蜷縮在床角,呆呆的望著搖曳的蠟燭,漆黑的眼珠上總有一團火焰在一直閃爍著。當火焰越來越小時,那淡淡的眼神開始彌亂但那僅有的一點火焰消失的時候房間裏隻留下一片漆黑,靜的讓人窒息。她的身體不受控製似的顫抖,接著是一陣幹澀沙啞、軟弱無力的哭泣聲在漆黑裏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