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讓我遇見你(1 / 3)

當你走近,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席幕容《一棵開花的樹》

快樂之源噴得太滿,常常衝倒想剩滿的百杯子——尼采

(一)

一隻跳蚤趴在貓身上曬太陽,它對這一切心滿意足,可是,有一天,它突然被抖落到地上,這時,它發現一瞬間,原來自己一無所有。它無法適從,迷失在世界……

鬧鍾沒命地吼叫的時候,我正在夢裏難以掙紮。在一張玫瑰床上,我感覺自己什麼也觸摸不到。到處都是飄落的花瓣,還有一張啜泣的背影。

用力摁掉鬧鍾,我幹嗎要調鬧鍾呢?還在昏迷狀態的我,翻了個身,嘟著嘴,思考著什麼事竟要調鬧鍾。我檫下口水,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要去機場接艾米。於是,迅速從那張容得下五個人的床上滾下來,一席白紗被跟著溜下來,我惡狠狠地把它甩上床,透過迷糊的眼睛望著窗外,雨下得可夠瘋狂的。花園裏好象還有一股熱氣直往上冒,所有的植物似乎都被打得懨懨的,象垂死的病人。我自言自語:“我腦袋肯定有吭。”

走進浴室,立刻看到鏡中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她真美麗,正帶著睡眼惺忪地眼神看著我,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對,就是這張臉,它天天跟著我遊逛,它時時表達著我的內心,它讓世人感覺到我,可是,它沒有按照我的願望,我本來的願望,來表達,它沒有完成使命。我憤怒朝它塗滿牙膏:“叫你不聽話。”

浴門剛一打開,李媽就推門而入,她捧著一套洗淨烘幹的衣服,小心地掛在衣櫃裏:“小姐,今天出門?”

“是的。”我對著穿衣鏡拿衣服在身上比劃著。

“路上小心。”她邊說,邊恭敬地走出門,並帶上門。

“好的。”

穿好衣服,匆匆下樓。李媽在大廳開始忙碌著準備晚飯。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這樣睡死過去。我邊想著,邊走向車庫。希望物理學家們千辛萬苦得出的“蝴蝶效應”是個美麗錯誤,我希望一切可以象電腦操作一樣換來換去,隨意刪去或增加什麼,可是錯誤在怎麼美麗化也終究是錯誤,我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但至少希望象《蝴蝶效應》的男主人公一樣選擇從沒出生過……

窗外,昏暗、蕭條、破敗,我飛快的奔馳在瓢潑大雨中。盡管暴雨也沒能驅散那殘酷的炎熱。

到機場門口的時候,一輛黑色長龍卡住了我的紅色博吉尼跑車,一個英俊瀟灑,裝扮冷酷的男人推開車門,舉止優雅地撐開一把大傘。天啊!那眼睛可以灼傷任何一個女人。我的眼睛才剛好和他的眼睛對視,就受不了地扭頭逃跑。如果我有足夠的時間,我該多留意一下他,可是,我沒有,我朝著我的目標走去……

顯然,我太心急了,手表顯示:還有半個鍾頭的時間來觀察這些行色匆匆的人們。每個人都西裝革履,個個裝扮成各種上流社會的身份:有打領帶提公文包的白領階級,有奇裝異服的紈絝子弟,有高貴得體的貴夫人,有幽雅端正的富小姐……我想象著這些人趴在他們伴侶身上的表情和現在的表情,不禁失聲竊笑。現在任何一個人眼中的我該是一個鬱鬱寡歡的邋遢女人吧。想象著自己即將麵對的女人,我不由地陷入沉思……

她,是我的情敵。不久前,我還計劃著和那個男人共建美好家園的決心。可是,如今,一切都變味了,一切都失去意義了。我現在多想把她趕回去。告訴他:我沒有你不行,叫她走。

天啊!我呆在這幹什麼?我要瘋了。

看看這機場,不久前才迎接我的這機場。仿佛又看到了一個著裝得體、舉止優雅的英俊男人朝我走來,在眼前晃動:你長得太象姑姑年輕的時候了,太漂亮,太迷人了。他幾乎具有郎家的所有優點和風貌。一種想法不由浮上心頭:要是我也能遺傳到母親的一些幹練優點就好了,那現在就不用這般痛苦了。偏偏我太象父親的性格了:多愁善感。

一個女人嫋娜地朝我走來,打斷了我沉浸在回憶中的思緒。看見她猶豫的表情,我問:“艾米?”

“恩。”她高興地回應。我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人間尤物。可是,是她那唇紅齒白吸引了他的眼球,還是她那豐乳肥臀喚起了他的靈感,是她那鹿般的眼眸攫取了他的心扉,還是她那雲似的睫毛迷醉了他的靈魂。

我不得不承認:我多麼希望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象所有美麗的童話一樣,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可是,事實上,這往往要周折幾次,就象玩搶凳板遊戲,音樂響起,總有一個人的屁股懸在空中……

“我和笑天說,我可以自己搭計程車的。”聽到她這般親切的叫喚笑天,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沒有一件事比剛到一個地方就要麵對計程車更讓人討厭的了。不是嗎?”

“你真善良。”她說。我猜不出這話有幾分誠意,相信她一眼就看出我是什麼角色了,她似乎不在乎,我不知道她會用怎樣的方法來對付我。帶她走出機場,看到我的跑車時,車的豪華震驚了她,她非常激動:這是你的車。我點點頭,事實上,這隻是其中之一。

駛在蜿蜒的山丘上,兩邊的迷人景色使她激動萬分。可是,她隻關注那些美麗的花草樹木,以及那些豪華的景區,對那些在暴風雨中的人民的掙紮視而不見。於笑天怎麼會選擇這樣隻有外貌,沒有靈魂的女人,他的品位不至於這麼差吧。一絲悲哀象蠕蟲一樣在我喉嚨爬動。繞過還幾重山,終於看到了:烏拉鎮歡迎你。是的,它歡迎任何一個到這兒的人。

我將她帶到笑天的房子,一所老舊的小公寓。我曾經那樣地投入感情的場所,我曾經那樣熟悉的家具,如今笑著迎接它們的新女主人了。我的感情複雜而苦澀,喉嚨又再一次被蠕蟲爬滿。真想趕走這女人。

我邀請她參加晚上的聚會,她爽快答應。從頭到尾她不曾表示過感謝,好象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我也不是為了她的感謝才怎麼做。

我和凡靜坐在街邊的小菜館,牆壁上掛著幾副廉價的油畫,到處是油汙的垃圾以及那嗡嗡叫的蒼蠅。沒有一個有錢人還願意來這種地方的。不過,在這個猩猩部落中,隻有我和凡靜樂意這樣看到人們驚恐地注視著兩個高貴的公主坐在這裏,這種樂趣隻有我們會享受。

我們旁邊的桌子,坐著一對情侶,他們含情脈脈地撫摩著對方的手,仿佛要把對方吃下去;再旁邊有一個老太太在向一個年輕人嘮叨著,那年輕人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門口坐著一家人,父親激情萬丈地在演講,母親抱著那好動的孩子細心地喂食……

我朝外張望著:那些平凡的,為生存而奮鬥的人們在暴雨中忙碌地拯救著他們的僅有的財產。

“她到了?”凡靜剛從美容院跑出來,長長的指甲塗得紅紅的,同樣的顏色在她嘴唇,以及杯子上留有淡淡的影,象從好萊屋跑出來的還沒卸裝的女演員趕來和我會麵。她高雅地撥弄著菜。那菜確實引不起我們的任何興趣,可是她好象要從裏麵挑出什麼似的,她那不罷休的神態竟也很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