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植叔……達嬸……小柱子……嗚嗚……嗚……”子鳶倚靠在蕭瑜身上，埋頭抽泣，蕭瑜不忍打擾她，任由她痛哭一場。
好一會，子鳶微微抬起頭來，“……姐姐，你帶我去江口村看看，可以嗎？”
蕭瑜眼中露出一絲驚訝的眼神，隨即輕輕點了點頭，“可以。”
她抱起子鳶，招呼侍衛準備車馬，將子鳶置於馬車中，自己則坐於車頭，一路奔去。馬車到了江邊，蕭瑜招呼一個搖櫓翁開船過來，輕舟飛快地駛過，直至江口村。
此時的江口村，已成一片廢墟。大火燒焦的屍體的味道，彌漫空中，村子上空，盤桓著禿鷲，整個村莊的房屋，十之八九，已經坍塌，大火燒糊了林木花草，焦炭般的物質糊滿了地麵。
“大火過後，王孫已派人清理了現場，人和畜的屍體，混在一起，難以分開，王孫把他們葬在了江邊……子鳶，我帶你去嗎？”蕭瑜忐忑不安地問。
子鳶的淚水難以抑製的流下，她點點頭，木然的隨蕭瑜走去。
那是一片廣闊的蘆葦叢，曾幾何時，這裏依稀還回蕩著村婦浣衣的敲打聲，孩童捕魚的笑聲，漁人歸舟的號子，農人插秧的吆喝……種種過往，曆曆在目，子鳶再也忍不住了，瘋了一般的跑過去，對著一片燒焦的蘆葦叢，哭喊道：“哥哥，你在哪裏……植叔……達嬸……小柱子……你們出來啊……”
“子鳶……”蕭瑜跑過來，扯著她的衣襟，“當心身體……”
子鳶哭累了，喊累了，猛地跌坐在地上，眼中一絲茫然，默默地說，“哥哥……你忘了嗎……你說好了有什麼事幫我頂著……你說過什麼君子會守信用的……現在子鳶……真的很累很累……你到底在哪啊……”
“子鳶……”蕭瑜將她抱在懷中。
“姐姐……為什麼……嗚嗚……哥哥走了，植叔也走了，他們都離開了，我該怎麼辦啊……”
蕭瑜咬緊嘴唇，一字不語，看著她在自己懷中痛哭，一絲憐憫湧上心頭，蕭瑜側過頭去，無意間一掃，卻見岸邊燒焦的樹旁，倚著一個人，王孫翊。他什麼時候來的？
王孫翊見蕭瑜已經看見了自己，衝著她點點頭，算是行禮。蕭瑜扶起子鳶，輕輕說道：“故人已逝，讓他們安心的走吧，子鳶，離開吧”
子鳶有氣無力地點了點了頭，蕭瑜站起身來，扶她上了王孫翊的馬車，掃過王孫翊一眼，默然不語，王孫翊知道她心存芥蒂，也不說話，翻身上馬駕車。
走在馬車中，子鳶埋頭不語，傾之，似乎想到什麼似地，猶猶豫豫的說：“姐姐……哥哥他……真的死了嗎？他真的是商軍殺的？你們沒有發現他的屍首，不是嗎？”
蕭瑜一愣，盯著子鳶，問：“你……是不是太傷心了……王孫親自查的……確實是……”
“不是的！”子鳶抑製住悲傷，緩緩說道：“哥哥已經從軍了，怎麼會像從前那樣自由？他不可能離開隊伍隻身前去支援村子的！”
“……他不是一個人去的，整支隊伍，作為支援江口村，一起與商兵作戰，隻不過……寡不敵眾而已……”蕭瑜臨機應付道。
“就算這樣，我剛才看過了，整個江口村，被燒得片瓦無存，這樣的火勢，怎麼會是一時半會能燒起來的？江口村離南岸並不進，商軍已經打到北岸來這麼深的距離，為什麼哥哥他們一個隊都賠進去了，卻沒有人來救援？”
沒想到這種情緒下，子鳶也能分析的這樣透徹、明晰，蕭瑜倒吸了一口涼氣，以往一直以為子鳶不過是善良單純、不經世事的農家女孩，原來，她隻是不善於算計而已，也並不像想象中的簡單無知。
“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並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梁軍就算集結兵馬，謀劃定略，也需要一定的程序和時間。”
“可是……”
“我會讓王孫盡量查出當時的戰略部署，及關係到的將領和營隊，至於我們，也不用在這裏妄加臆斷了。”蕭瑜定了定神，“子鳶，倒是你，生死離別，人之常態，我明白你喪親之痛，隻不過你體內毒素未除，過於悲傷，怕是傷了身體。”
“哥哥……植叔……”蕭瑜的話勾起了子鳶的心緒，子鳶低下頭去，神色黯淡，又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
忽然之間，蕭瑜對自己產生了一種厭惡之感，明明知道，這一切根本不是真相，卻仍然騙了她。在信誓旦旦罵過王孫翊的機心、陰謀之後，自己，還是依舊如此。
快馬呼吸，王孫翊緊握韁繩，駕車奔去，方才車內的這番話，他聽的一字不差。